第154章

  众人议论纷纷——是啊,同样发现情书,为什么处理方式不一样?

  崔明泰将眼底的慌张掩饰好,“当然不一样,像你这样的学生想追求贺一凡,除了写情书你还能做什么?但苏若馨却不同,根本用不着写情书,这不是大家都能想通的道理吗?”

  众人一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这个就好像某店失窃,嫌疑人是两个人,一个是穷得吃不上饭的、另一个是千万富翁,大家当然怀疑穷人,毕竟富翁犯不着偷窃吧?

  柳勤继续道,“好,就算这样,崔老师请仔细回忆一下,上一个情书和这一个情书的字迹是不是一样呢?我的意思是说,上一封情书会不会有人陷害我呢?”

  崔明泰冷笑道,“陷害你?谁没事陷害你?”

  柳勤耸肩,“这可说不定,想当初有很多人无时无刻地想让我出丑呢。”

  冯尉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疼,为什么有种感觉,柳勤一直在讽刺他?但……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明泰暗暗咬牙——柳勤这家伙废话怎么这么多?他要怎么回答?苏若馨怎么还不进行下一步?

  本来苏若馨想进行下一步了,但就在她准备开口时,贺一凡递了一张纸巾过去,为了维持自己“柔弱”的形象,激起贺一凡的男性保护欲,苏若馨赶忙接了纸巾,继续嘤嘤嘤。

  “说啊,老师怎么不回答?”柳勤追问。

  终于,崔明泰道,“好像……好像一样吧?”

  “呦,都这么长时间了,老师还记得我的笔迹呀?既然记得我的笔迹,为什么刚刚还装模作样的查看大家的笔迹而不是直接看我的,是不是害怕装得不够像?”柳勤慢悠悠道,语调飘忽得若有若无,令人听不出她的情绪。

  “我只是隐约有个印象,不能确定!我挨个看笔迹,不正是为了公平吗?”崔明泰大声道。

  “一样就是一样,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印象是个什么东西?”柳勤追问,“到底这封信和上一封情书的笔迹一样吗?”

  “我不记得了!”崔明泰溃败。

  “也就是说,最起码这封情书和上一次的情书笔迹不是一模一样,对吗?”

  “我都说我不记得了,都过去半年,我怎么能记住?”

  柳勤耸下肩,“其实我想说的是,老师你上回处理情书一事太武断了,那个情书真不是我写的。到底为什么落款是我的名字,或者说真实落款是不是‘柳勤’两个字,怕真要成谜了。”

  蓝雨祁恍然大悟。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柳勤和崔明泰绕来绕去,原来就是趁机告诉全班同学,上一次崔明泰处理情书一事有古怪!柳勤在为自己沉冤昭雪。

  虽然当初的情书已经销毁,事情也过去半年,现在再无法追究真相,但无论同学们信与不信,柳勤都找到个机会辩解了下。

  不得不说,柳勤真高!

  蓝雨祁这辈子没佩服过谁,柳勤算是为数不多的一人。

  然而佩服归佩服,却又担忧——这次的事是怎么解决?她想帮柳勤说话,但司亦瑾却一再用眼神制止。

  柳勤见事情差不多了,也懒得再和崔明泰折腾,只要和崔明泰多说一句话,她都想吐。

  众人只见,柳勤拿起情书和自己笔记本,诡异地笑了笑,“崔老师,不是我不信任你的眼睛,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有时更是人狗不分,我们还是去借助科学的手段吧。我们报警,找刑侦。”

  教室里一片死寂,众人目瞪口呆——啥?报警?因为一封情书报警?太夸张了吧?

  崔明泰也忘了什么“人狗不分”的侮辱,“柳勤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以为警察局是你家开的,说报警就报警?你以为人家警察闲得没事管你一个高中生的事?”

  柳勤当然没天真到以为真能报警。

  如果因为一封高中生的情书而报警,警察非但不会管,还得批评警告。她说报警,是为了为下一个机构做铺垫。

  “好,不报警,”柳勤道,“老师你听没听过刑侦实验室?锦县肯定是没有,却不知道锦宜市里有没有,就算市里没有,省城肯定是有的。这些实验室的手法和公安局刑侦一样,甚至比刑侦还要精密准确,我们把这两个笔迹送到刑侦实验室去鉴定一下吧。放心,那些实验室不会被我收买,如果我柳勤有本事收买刑侦实验室,也不会在一个小县城的普高读书了。”

  崔明泰惊呆了,僵硬地咽了下口水,“柳……柳勤,你以为你这样作妖,就能……逃避嫌疑?”

  柳勤哈哈大笑,“崔老师您真逗,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逃避嫌疑了?正好相反,送到刑侦实验室,才更能确定我才是真凶不是?我这是变相自首呀!”

  “不……不用,算了,家丑不外扬,我知道你还小,不小心走了歪路也在情理之中,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崔明泰猝不及防地抢回情书,“好了好了,下不为例,我们上课吧。”

  “我用得着你体谅?崔明泰你做贼心虚了吗?”柳勤厉声道。

  冯尉想了想,一咬牙道,“没错,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支持送到实验室。”说着,捅了捅和同桌裴鑫。

  裴鑫无奈,只能也道,“是啊,我也支持。”

  柳勤暗暗对冯尉投入感激的眼神——多谢!

  冯尉叹了口气——可惜,不能帮上你。

  路兰兰等人也喊道,“对,应该去鉴定一下,一想到我们这教室里有阴谋,我就没法好好读书。谁知道今天苏若馨被陷害、柳勤被冤枉,明天被陷害、被冤枉的人会不会就是我,毕竟我的笔迹挺好模仿的。”

  “对,我也怕陷害。”张梦伊对路兰兰暗暗使了眼色。

  闫月和孟丽借机,也开始起哄起来。

  崔明泰真后悔了,他从前就觉得柳勤是个马蜂窝,果然,这该死的丫头就是个马蜂窝。

  这可怎么办?他可不想捅马蜂窝!

  崔明泰绞尽脑汁,“嗨,柳勤我是为你好,你知道去那些机构鉴定需要多少钱吗?虽然我不知道刑侦鉴定,但实验室的dna鉴定一次就一两万元,你拿得起吗?”

  “鉴定钱我出。”

  就在司亦瑾准备举手的时候,身后某个女土豪却抢先说了——是蓝雨祁。

  虽然司亦瑾一在要求她不开口,但蓝雨祁看见柳勤被欺负,不冲过去揍那个姓崔的已经是隐忍了,她怎么能不开口?

  司亦瑾回过头,眼神哀怨——为啥和我抢机会?

  蓝雨祁立刻就怂了——啊?我……我……我……

  却在这时,有一人冲了上来,一把将崔明泰手中的情书抢了过去,二话不说就撕得粉碎,“老师我承认,这情书是我写的,和勤勤没关系,是我!真的是我!”

  众人吃惊——竟是苏若馨。

  这是怎么回事?刚刚苏若馨不是说,不是她写的吗?怎么现在又承认是她写的了?

  大家被弄迷糊了。

  柳勤看着被撕得粉碎的信纸,心中冷笑——表演,果然要开始了吗?

  柳勤意料到这一幕吗?

  意料到了!

  苏若馨能抢到情书并撕碎情书,这一漏洞完全是柳勤送给她的,如果柳勤想保护情书,有一万种办法。

  柳勤这么做,是有原因——

  如果她没记错,不同于后来科技发达,九十年代连彩色b超机都很少,私人刑侦鉴定更是少之又少。刚刚她说省城有,实际上是吓唬人的,她哪知道哪里有?唯一能确定的,是帝都和上沪,然而先不说送过去鉴定需要多少精力和时间,就说鉴定费也高昂。

  虽然她现在看起来生活阔绰,实际上都是在蓝雨祁家蹭吃蹭喝,她有多少钱,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将所有资金凑一凑,凑不出几百元。就拿这些当鉴定费?开什么玩笑。

  当然,她知道蓝雨祁和司亦瑾搞不好会赞助她,但人家伸出援助之手是人家无私,她可不能不把自己当外人。

  在人家蓝雨祁家蹭吃蹭喝蹭家教,现在又让人家出钱为她洗脱这小小的冤屈,她脸皮是有多厚?

  再说了,她一把年纪的人了,早就不在乎这些虚名。

  一万元?呵呵,别说一万,如果有人给她柳勤哪怕只有一千元,她愿意亲自给贺一凡写封情书,绝对货真价实,不用人陷害,如果给她追加几百元,她愿意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配合表演。

  苏若馨撕碎了情书嚎啕大哭,“老师我错了,求你别为难勤勤了好吗?勤勤已经很可怜了,她家境不好,连吃饭的钱都没有,甚至住都住在雨祁家……这封情书是……是……是我写的,真的是我写,就是我写的。”说着,转过头对贺一凡,“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我对不起你。”

  全班沸腾了,大家议论纷纷。

  柳勤也不吭声,就静静看着苏若馨表演,她突然不想拆穿了,就想看看事情会往哪发展。

  生活无聊,看看这些小白莲花、小绿茶婊表演,也挺有趣的是吧?

  本来大家认为柳勤是被冤枉的,但见平日里温柔可人的苏若馨这么痛哭流涕,一时间也猜不透事情的真相了。

  大家愿意相信柳勤,但也相信苏若馨,毕竟苏若馨从来没有污点,对待任何人都温温柔柔,无论谁有求于她,她都很热心的帮助。

  崔明泰终于松了口气,道,“你确定,这情书是你写的。”

  苏若馨表情悲愤,好似承受硕大痛苦,“对,是我写。”

  “虽然我这人很开明,你和贺一凡都是好学生,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重影响你们成绩,但你们都是懂事的好学生,应该知道分寸。”崔明泰假惺惺道。

  “是,谢谢老师。”苏若馨哭得梨花带雨。

  “回座位吧,”崔明泰上了讲台,随后又仿佛叮嘱一样,看向苏若馨和贺一凡,“无论怎样,不许耽误成绩,这个是底线。”

  众人倒吸一口气——这是什么意思?默许了吗?

  苏若馨回到座位,便趴在桌子上无声地哭,贺一凡懵着,不知道怎么回应是好。

  大家看向柳勤,只见柳勤坐回座位,掏出代数书准备听课,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或者说发生的事完全和她无关一样。

  人,有个劣根。

  最喜欢同情弱者。

  换句话说,哭泣的苏若馨和若无其事的柳勤,大家更会同情苏若馨。

  天秤便这般缓缓倾斜。

  这一堂课,大家都心不在焉,毕竟刚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

  别说同学们心不在焉,就是讲课的崔明泰也心不在焉。

  草草地讲了两个例题便让大家自习起来,自己则是坐在讲台前,好像翻着书看着,实际上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如果不是教务处要求上课期间授课老师不能无故离开教室,崔明泰早就想离开了——刚刚那一幕真是……太可怕了!事情过去,但稍稍回想依旧心惊胆战。

  崔明泰偷眼看向专心致志做题的柳勤,心更是狠狠抖了一下——这个女生到底是不是正常人类?为什么镇静得可怕!?别人不知道她被冤枉,但他却是清清楚楚知道的。被冤枉被威胁丝毫不害怕不说,连慌都不慌,事情过去立刻能调整情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就是这样吧?

  可以说,此时整个教室里唯一一个能看进去书、能静下心做题的只有柳勤自己。

  蓝雨祁不断担忧地看向柳勤,司亦瑾扭头回给其安慰的眼神——放心,有我呢。

  却不知是司亦瑾的安慰还是什么,蓝雨祁慌张的心平稳了许多。

  蓝雨祁很喜欢这种感觉,被人保护的感觉,尤其是被他……

  蓝雨祁和柳勤是完全两种人,前者是外表强悍、内心软弱;后者是外表软弱、内心强悍。

  安抚好了蓝雨祁,司亦瑾转过身来,小声问道,“柳勤,你没事吧?”

  柳勤头也不抬,“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就因为你看起来没事,我才担心。”

  “多谢好意,别担心,我真没事。”

  另一边,苏若馨趴在桌上一直在哭,头也不抬,可把贺一凡慌得手忙脚乱。

  他本来也是担心柳勤的,但回头一看,见柳勤淡定得好像局外人,再看趴桌子大哭的苏若馨,更是心疼了。

  “你……呃……那件事……呃……”贺一凡结结巴巴,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如果说上一次的情书事件带着屈辱,那么这一次的情书事件便是懵逼。

  这种感觉很古怪,那封情书到底是谁写的?真是柳勤吗?柳勤真是要陷害苏若馨?还是……柳勤又给了他写了一封?

  不对不对,柳勤之前言辞肯定地说过,她从来没给他写过情书,这一封定然也不是她写。

  为什么心底还有一种失落?

  这失落很古怪。

  突然,苏若馨起身,公然跑出了教室。

  全班同学哗然。

  贺一凡也赶忙跟了出去,有人也想去凑热闹,却被崔明泰制止,“关你们什么事,回去好好自习。”他自己则是走到教室门口,探头看向逐渐远去的两个身影,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教室里沸腾,大家都在议论,司亦瑾趁机问道,“诶我说妹妹,我觉得你肯定知道什么,快给我说说?”每次有求于人的时候都叫妹妹。

  “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柳勤轻蔑地瞧了眼门口的方向,“看书吧。”

  司亦瑾扭头,与蓝雨祁交换眼神,两人都无奈。

  柳勤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司亦瑾问。

  “我叹气是因为……只希望某人好自为之,别被这些是是非非干扰了注意力,”柳勤收回视线,开始背某篇课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说是背课文,更好像是在提醒自己。

  另一边。

  苏若馨跑出了教学楼,终于被贺一凡追上。

  贺一凡拽住苏若馨,“你等等!”

  苏若馨停下,眼泪仿佛哭干,怔怔地盯着地面,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那个东西到底是……”贺一凡努力整理语言,“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苏若馨小声答。

  “你不知道,为什么要承认?”

  苏若馨苦笑,“你没发现柳勤要将这件事闹大吗?无论那信是她写的,还是有人陷害她,只要将这信交给鉴定部门,整件事定然闹得沸沸扬扬,柳勤证明了清白,但你怎么办?贺校长怎么办?二高怎么办?校长马上就要退休了,难道最后这两年要背负污点吗?而且你能真正做到置身事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