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相信你了,”安妮的火气这才消了一些,“不过,你这个年纪不是最喜欢上网吗?”
“是,但最近有些忙,就没上网。”
“忙什么?”
“刷题。”
“哦对了,你还是学生,”安妮失笑,“不过说真的,你要是不提醒,我真忘了你高二,你给我的感觉很成熟。”
“谢谢,请问今天找我什么事?”柳勤岔开话题。
“还能什么事?邀稿呀,我签你做什么?当然是要稿子的。”
“但今天是大年初七吧?”
“大年初七就不可以邀稿?”
“不是,我的意思是,按照道理大年初七应该不上班吧?我以为初八后你才能和我邀稿。”
“初八?你想的真美,我们确实初八正式上班,但平时该邀稿还是邀稿,只不过可以在家进行,毕竟多大的节日,网站也不能停止更新不是?相反,越是节假日,网站的更新量和稿件质量更要提高。”
柳勤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过……很抱歉,以后我交稿不会像之前那么多了。”
“嗯,理解,但一周两篇,能交吗?”
“能。”
“那就好,以后就这么定了,一周两篇。”
“好。”
“你手上现在有稿子吗?”
“有。”
“几篇?”
“十篇。”
“……”安妮的声音顿了一下,紧接着咆哮出来,“你在耍我吗?你说交稿不像之前那么多,竟然还能一口气写十篇稿?”因为不在办公室而在家里,当然可以喊个痛快。
柳勤连忙将话筒远离耳朵,确定安妮不喊了,这才无奈地继续说,“是这样,前两天我发生了一些事,有些慌,所以转移注意力便多写了几篇稿。”
“发生了一些事?什么事?”安妮问道。
柳勤嘴角抽了抽——她从前没当过作家,不知道作家和编辑的相处模式,难道责任编辑都是这么直爽热情还不见外吗?
“……没什么大事,感情方面,”随后又补充一句,“抱歉,我不想说。”
安妮松了口气,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是居委会的老大妈,愿意管你的私事?还不是因为你的签约身份不是本人吗?我就怕你和你那朋友吵翻了给我添麻烦,你要知道,虽然我让你签约,却不代表受法律保护,我们现在是在钻法律的空子,如果一旦你朋友闹到编辑部,我的工作就难保了。”
柳勤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编辑你放心吧,我烦恼的这不是身份的事。”
“好,那我就放心了,如果你和你朋友发生了不愉快,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听见了吗?”安妮狠狠道,“一定要拖几个月,等你成年了,我们可以改签下合同,这样才安全。”
柳勤能听出,安妮说这些不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饭碗,还在为她担心,心中大为感动,“抱歉安妮,刚刚我不是故意拒你于千里之外,这几天真的感情上出了问题。”
安妮噗嗤一笑,“虽然说不好提倡早恋,但人到了一定年龄,就有配套的精神需求,如果一味的压制也不好,”声音顿了一下,多了几分娇羞,“还有,我的男朋友就是我的高中同学。”
“恭喜。”
“好了,不和你闲扯,你速度上线把稿子发给我。”安妮重新端出了地主阶级一般的编辑嘴脸。
“好,哦还有……”柳勤笑道,“新年快乐。”
安妮这才想起来,“新年快乐。”
放下电话,柳勤心情却好了许多。
打开电脑,刚登陆扣扣,却惊讶的发现今天扣扣上所有人都在线——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当然,柳勤的扣扣上只有四个人。
安妮自不用说,司亦瑾和蓝雨祁的头像旁边有个手机的小标志,说明两人是用手机登录,但张希铭的扣扣却是真正的在线。
柳勤犹豫,要不要打招呼,安妮的头像却亮了。
安妮——小家伙,快给我发稿子。
柳勤哭笑不得,赶忙将稿件整理一下发到了安妮的邮箱。
柳勤——发过去了,请查收。
安妮——真乖,编辑会疼你的。我们的稿费发放日是每个月十五日,因为你这个月初签的专栏合同,所以之前的稿费也在下个月一齐发放,下个月十五日你到银行查一下到账。
柳勤——知道了,谢谢。
安妮——不说了,工作结束我去打牌,这几天你也放松一下。
柳勤——好。
很快,安妮的头像暗了,刚刚亮着的四个头像,变成了亮着三个头像。
蓝雨祁和司亦瑾的可以忽略不计,毕竟旁边有个小手机的模样,不算真正的上线。
盯着张希铭的头像,柳勤思忖再三,准备关电脑。
但正要关机时,却见那头像跳动起来。
张希铭——想装看不见我?
柳勤——没有,看见你了,你忙什么呢?
张希铭——没忙什么。
柳勤——今天怎么有时间上网了?在看新闻吗?还是在玩什么?
张希铭——什么也没玩,挂着扣扣看书呢。
柳勤不知道怎么回答,今天这天聊得很是没营养。
张希铭——家里好冷清。
柳勤一愣——为什么冷清,你爸妈都搬走了?
张希铭——是啊,我爸明天就正式上班,今天去了鲁南。
柳勤又愣神好半晌——你们……没吵架吧?
张希铭——没吵,只不过冷战了,他们认为我太倔强,不肯理我。
柳勤——那怎么办?
张希铭——什么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好在之前我留了一个心眼。
柳勤——什么心眼?
张希铭——我妈不是忙于工作吗?每次觉得亏欠都给我很多钱,但实际上我用的零花钱都是我爸给的,一个月五十元,伙食费另算。
这还是柳勤第一次听说张希铭的零花钱,之前从未听其提起,加之张希铭家里的条件,所有人都以为张希铭有数不清的零花钱,只是太抠了所以不肯掏出来。
张希铭——我妈很强势,操控欲很强,但我的性格却更像爸爸。我爸从小就告诉我,拿人的手短,如果不想被你妈操纵,就不要拿她的钱,所以我除了住的房子,其他用的都是我爸的工资。每次我妈给钱,我爸都让我还回去,之后两个人就少不得吵架,我就趁他们吵架的乱子把钱收起来。不是说我需要钱,而是总觉得,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柳勤——你的意思是,不仅要防着你妈,也得防着你爸?
张希铭——对。
电脑着一边,柳勤已经放声大笑起来。
柳勤——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什么叫“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了,果然教徒弟时还是要留一手。张叔叔怕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对儿子掏心掏肺,儿子还对他有防范吧?
张希铭——有一点,我爸确实是错了。他以为我永远和他站在一条战线上,却忘了我不仅是他的儿子也是我妈的儿子,当他教我怎么防范我妈时,我也忍不住想,我妈能这么强迫我,我爸为何不能?他之前没强迫我,不代表以后不强迫我。
柳勤——果然有你的风格,哪怕是最亲近的人,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是不是也这么掌控我?
问完这句话,柳勤就后悔了。
什么叫看破不说破?她没事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张希铭——有些有,有些没有。
柳勤——……
张希铭——刚开始,我习惯性也将你放在算计之中,但你的种种反应都超出我的预想,后来经历了很多,我终于把你摸透了,认为可以将你完全掌控,但却发现不能掌控我自己,总是在不该说的时候瞎说、不该做的时候瞎做、不该想象的时候瞎想象。
柳勤惊讶。
一时间不知道回什么。
张希铭没发来消息。
过了好半晌,张希铭的头像跳动。
张希铭——我有些孤单。
柳勤——因为你爸妈不在?
张希铭——是因为你不在。
柳勤开始失措——但,我们也不能见面。
张希铭——你来我家,或者我去你那。
柳勤——不行!
又过了好一会,尴尬到柳勤开始内疚,张希铭发来消息。
张希铭——知道了,我下了,你也注意休息。
柳勤吓了一跳——等等!先别下。
张希铭——?
柳勤——你生气了吗?
张希铭——没有。
柳勤——我觉得你肯定是生气了
张希铭——用不用我打电话过去确认下?
柳勤——不用,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很尴尬,如果打电话的话,我一定说不出来,我们还是打字吧。
张希铭——好,你说。
柳勤——我不是不想见你,相反十分十分想见你,但我们见面的真的不妥,孤男寡女。左右我们也没见面,我就不要脸的开诚布公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的心理可能不仅仅十七岁,有可能更“老”一些,所以做不到那么纯洁。
当文字发过去,柳勤就傻眼了!
我的老天爷,她在胡言乱语什么?怎么突然间开始胡说八道了?这不是那种“暗示”又是什么?
糟,她肯定是被下降头了!
赶忙右键点击发出去的话想撤回,这才想到,这个时代扣扣才火不久,还没研发出“撤回”的功能。
换句话说,那些字发出去就发出去,再也撤不回来了。
这一时刻,柳勤真的,只!想!死!
张希铭——不纯洁?那你说说看,你在想什么?
柳勤——我突然困了,去睡一会,回头再说。
准备溜之大吉。
张希铭——我打电话过去?
柳勤——别!别打!
这个时候如果接电话,听见对方的声音,柳勤真会一冲动从公寓跳下去,21楼,绝无生还。
张希铭——好,我不打电话,那你告诉我,什么叫“做不到那么纯洁”?
柳勤——……
张希铭——要不然我打电话过去,我们电话里面说?
柳勤——别打!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张希铭——嗯。
柳勤——就是……
张希铭——嗯。
柳勤——就是……
张希铭——嗯。
不厌其烦。
坐在电脑椅上,柳勤开始回忆,如果当初她被柳婷婷忽悠跳楼后没重生该多好,如果没重生,是不是就不用面对这么尴尬的一幕了?她怎么就被下降头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害怕提什么就说什么。
张希铭——人呢?
柳勤——在,在!
张希铭——我还是打电话过去吧,你再这样,我就急死了。
柳勤——别!你先等等,我组织下语言。
张希铭——好。
实际上柳勤不知道的是,电脑另一端的某人笑得贼兮兮,绝对是披着人皮的狼外婆。
终于,柳勤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开始敲字。
柳勤——因为如果有雨祁他们在,我还不觉得什么,但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气氛就时不时的很……暧昧,我觉得这样不好。
张希铭读完,挑眉。
张希铭——暧昧有什么不好?难道我们两人在一起,要有一种好兄弟的革命气氛?
柳勤——不是说暧昧不好,但……瓜田李下,你懂吗?
张希铭——不懂。
柳勤——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懂吗?
张希铭——不懂。
柳勤——擦枪容易走火,懂吗?
张希铭——不懂。
柳勤——你怎么可能不懂?你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电脑另一边,张希铭大笑,笑得几乎不能顺利敲字,但无论本人笑得多么疯狂,打出的字却一本正经。
张希铭——我是理科生。
柳勤心中吐槽,这个时候丫想起来自己是理科生了?但理科生就可以不懂这些了?他语文成绩明明比她高,好不好?
柳勤——我不信你不懂。
张希铭——好吧,字面意思我是懂的,但延伸到我们的谈话内容就不懂,你在担心什么?担心亲你?
柳勤——……
张希铭——也不是没亲过。
柳勤恨得咬牙切齿,她突然有种被调戏的感觉,她指的当然不是“亲”,虽然“亲”也很过分了。
柳勤——你想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我要关电脑看书了。
张希铭——等等。
柳勤——喂,我已经厚着脸皮地说出来了,你还想怎样?
张希铭——你怎么就敢肯定,我会纯洁呢?也许我比你更不纯洁。
关上电脑整整一小时,柳勤坐立不安。
脑子里反复出现张希铭发来那句话——“你怎么就敢肯定,我会纯洁呢?也许我比你更不纯洁。”
细思极恐!
但又忍不住细思!
如果当时她没离开,会发生什么?
会一发不可收拾吧?
但两个人还是高中生,还未成年!
不行不行,这怎么行?
想想伟大的京华大学,想想寄以厚望的贺校长,甚至连人家姚香林和姜越那“老夫老妻”都没胡思乱想,她有什么资格胡思乱想?
柳勤狠狠地批评自己一通,紧接着掏出题开始答了起来。
柳勤不知道别人怎样,只要拿出题纸做上题,她的心便能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读书、刷题才能让她有安全感,或者说这里也是她逃避现实的一个方式罢。
……
是夜。
吃完晚饭的柳勤正站着读世界名着,电话铃突然响了。
柳勤去接,“喂,您好。”
别看她自己住,但每天都有人给她打电话,不是蓝雨祁就是姚香林。
“柳勤。”
低沉成熟的男声,通过电波如同大提琴一样撩拨人心。
柳勤赶忙收回了轻松的态度,“您好颜先生,请问是有什么关于颜家的好消息吗?”为了防止颜令东扯西扯浪费时间,柳勤根本不给对方自由发挥的空间。
电话另一端,颜令刚回到家。
将公文包随手扔在门旁的柜子上,将价格不菲的皮鞋踢掉,懒得换拖鞋便直接踩在地板上,如果泄了气一般瘫上了沙发。
“有。”
柳勤惊喜,“真的?快告诉我!”
“股票涨了。”
“呃?”
“你不是想听颜家的好消息吗?颜氏集团的股票上涨,不算是好消息?”
柳勤嘴角抽了抽——妈蛋,颜氏集团倒闭了才好!“恭喜颜先生,贵集团股票上涨,但这件事与我没什么关系。”
“可以有关系?”刚结束一个令人烦躁的会议,和一群尔虞我诈的人明争暗斗,回到家,只想寻点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