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极致的气球被猛然刺破,苏子瑜愣了好一会儿才轻喘着接了电话,是局里打来的。
有两件事,第一是有个学生家长电话打到警局,说了一件有关宋东亮的事,第二是尸检结果出来了。
车厢里空间小,听筒里传出的声音一字不差地落到了裴楚耳朵里,他扔了颗口香糖到嘴里咀嚼,一脚踩下油门,车速瞬间拉到80码,疾驰着离开了二里甸镇。
苏子瑜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人在穿衣打扮上的考究就跟那英国绅士似的,平常不西装领带得打扮妥帖了是绝不出来见人的。
这会儿却是风尘仆仆,衣服上沾了土也没见炸毛,到底心里还是关心着案子,这才不远千里匆匆赶回,比起刚进警校时的样子,现在总算是有点儿做警察的自觉了。
“你家老爷子身体怎么样了?”
裴楚没料到她会过问自己的私事,面上笑道:“没事儿,什么毛病都没有,就是骗我回去罢了。”
“哦……”
苏子瑜愣了下,这裴家老爷子的事迹她有所耳闻,年轻的时候是参军打过仗的,因为脾气坏、对敌狠,底下的兵都偷偷叫他“黑阎王”,到现在余威犹在。
这么个狠角色,如今却是做起装病骗孙子回家的事儿,还真是……她默默想了想,大抵就是那些个女同事一天到晚放在嘴上的那个词:反差萌。
“老爷子日子太无聊,总想着拉郎配。”裴楚满脸郁闷,对方如果不是自家爷爷,怕是早就要爆粗口了。
所以,这是被骗回去相亲了?
苏子瑜本是随口han暄两句,但看他这副模样,忽然就有些想笑,刚才心头郁结的不快也散得差不多了。
裴楚从反光镜里看她,“你是在偷笑吗?”他大为光火,“有什么好笑的,你看看你,穿成这样也是相亲去了吧?”
苏子瑜没反驳,“算是吧。”
她这么坦诚,裴楚倒是默了片刻,“那,怎么样?”
“没怎么样,我没想过谈恋爱更别提结婚了。”从10岁起她的人生就不再属于自己了,结婚生子怕是奢望了。
空气静默下来。
苏子瑜转头看着车窗外飞快后退的景色,慢慢感觉到了倦怠,昨夜睡得不安稳,今天又高强度工作到现在,体力已经快达到极限。
大概是车内暖气太过舒适,亦或是裴楚的回归让人松懈,渐渐的,她松了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任由黑暗和倦意将自己包围。
几乎是在同时,车速表上指针下滑,最后指向40码,裴楚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调低了音乐声。
天上的残月悄悄躲入了云层,路边灯光昏黄,宽敞的道路上只有一辆拉风的肌ròu车缓缓行驶着。
——
到了警局,苏子瑜还没醒。
裴楚停稳了车没有急着叫醒她,墨色眸底倒映着女人疲惫的睡颜。
似乎也只有在睡熟的情况下,这个让警界刮目相看的女人才会放下防备,安安静静得像是个普通姑娘。
裴楚认识苏子瑜快十年了,当初他为了躲那位江大小姐的纠缠进了公安大学,那是个出了名的和尚学校,女生少得可怜,稍稍出彩的姑娘在校内都是名人,更何况是苏子瑜这样容貌学业都胜人一筹的。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说苏子瑜是他们那届的最优生,他裴楚是什么人,从小到大哪次不是最出挑的那个,虽然进警校是阴差阳错,但也不甘心被个女人比下去。
当时就找上门去堵人比试了,但是哪里知道话才说完,就被她一个过肩摔狠狠撂倒在了地上。
走廊里人来人往,他这辈子的面子里子都仿佛丢在了那个过肩摔里,而更让他恼怒的是,苏子瑜居高临下,讽刺地问:“有钱人家的少爷,也想做人民警察吗?”
是的,他并不想做警察,刚进学校的时候,的确插科打诨地瞎混日子,可是这件事被一个女人揭出来,却是分外地刺人。
他承认,那是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失败和难堪。
不过谁曾想,当初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个人竟然能和平共事这么多年,连他们的好友谢宜修一开始都是啧啧称奇。
另一边,买了奶茶准备进大楼的刚妹,发现了自家师父那辆骚气至极的车,立刻兴奋地冲上去敲玻璃。
“师父你回来啦?”
苏子瑜在玻璃声响起的下一秒就惊醒了,脸上所有的疲倦都在顷刻消失,根本看不出刚刚睡醒的痕迹。
裴楚看了眼窗外兴奋的刚妹,心里暗自骂了声“兔崽子”。
——
队长回来了,大家都很兴奋,但是谁能告诉他们,为啥副队出去一趟裙子变短了啊?为啥副队坐着老大的车回来啊?
要不是还有正事,众人恨不得坐下来开个八卦大会。
来电的是隔壁班一个女学生的家长。
刑警队的电话都是自动录音的,此时二蛋播放了那位来电家长的通话内容:
“警察同志,你们走之后我又仔细想了想,觉得有个情况应该要跟你们说一下。
“今年刚开学的时候,我女儿提到了一件事,她说经常看到宋同学几个人把一个贫困生围在没人的角落里,也不知道做什么,现在想起来觉得可能是在争执打架吧。”
录音回放结束,一时没人开口。
裴楚整个人都坐在桌子上,支着一条腿,默了几秒后看了眼一旁坐着的程沉,道:“程法医,请你先说下具体尸检结果吧。”
程沉站起来,简单地分发了资料,“我在死者的手上还有脚上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痕迹。”
苏子瑜翻开报告,裴楚凑上去看,里面有尸体局部的照片,宋东亮的手脚上均浮出淤青。
“他在死前跟人打过架。”
程沉摇头,对苏子瑜解释:“其实,应该说是打人,因为淤青基本集中在指骨,这是打人才会造成的痕迹。”
打人?
梁耀辉是个老刑警,经验丰富,听到这里嗅出了一丝不对劲,“会不会不是单纯地打架,而是霸凌?”
苏子瑜将宋父打死流浪狗的事说了一遍,道:“我和阿楚都觉得可能是霸凌,现在这通电话更加证实了这个猜测……”
“这是什么?”裴楚就着她拿资料的手翻到了最后一页。
苏子瑜低头去看,是前臂的位置,有一道1.5厘米左右同等宽的淡淡白痕,绕了一整个手腕。
程沉说:“这是经常带手表的痕迹,表带覆盖的皮肤会比周围白。”
苏子瑜立刻想到了宋东亮抽屉里那个精美的手表盒子,低声和裴楚说了情况。
他仔细问了盒面上LOGO的样子,然后才问:“死者带手表了吗?”
二蛋回答:“没有,发现尸体的时候手腕上什么都没有。
可能是他自己摘了或者丢了吧。”
裴楚沉吟着没有再说话。
程沉又道:“我在死者指甲里发现了一些皮屑组织,已经交给鉴定科做进一步检验了。”
“如果是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