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的眼睛像是两颗绿宝石,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是猫。
梁颖这才想起来这家的老板娘是养了一只猫的。
她松了口气,后背已是大汗淋漓,这才发现自己双腿发软,几乎要站不住,手不由在墙上撑了撑。
掌心触及冰冷的塑料,正好按下顶灯开关。
光线骤起,亮如白昼,梁颖不适应地闭了闭眼睛,等再睁开,入眼的却是一大片瑰丽的血色。
大脑短暂的空白后,她猛地发出一声尖叫:“啊——”
……
梁颖跌跌撞撞地往外冲,一出门,外面昏黄的灯光映出她苍白如纸的脸色,道路上偶尔车辆驶过,身后一幢接着一幢的建筑物在漆黑的夜里如鬼魅,夜晚的车城静得像是一座巨大坟场。
冷风灌进衣领,梁颖打了一个哆嗦,她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这个在职场上无往不胜的女人此刻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紧紧攥着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突兀,梁颖心头一跳,险些将手机扔了出去。
屏幕上跳跃着“陌生人”三个字的备注名。
梁颖哆哆嗦嗦接了电话,目光茫然地看着不远处空荡无人的马路。
听筒里传来梁耀辉有些讨好的声音:“吖吖啊,我买了些吃的给小柠檬,现在送过去好吗?”
这个她从前最不想听到的声音此刻却如同天籁,让她混乱不安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不少,她发着抖,呼吸急促,连带着说话也在发颤,“有……有死人!”
——
警车呼啸,打破夜的宁静。
文斌汽修店里里外外的灯已全部打开,警戒线长长地拉开,到处都是走动忙碌的警察,路上偶有车辆停下来观望,气氛紧张。
裴楚匆匆下车,一眼就看见坐在店铺外台阶上的女人,她膝盖屈起,将脸深埋在掌心里,瘦弱的肩膀几不可见地颤抖着。
梁耀辉一直将女儿的照片摆在办公桌上,大家来来往往时常能看到,因此队里大多熟人都知道梁颖的样貌,裴楚记性好,自然也不例外。
他回头看了眼梁耀辉,道:“梁叔,你去安慰一下吧,然后把人带回警局做笔录。”
梁耀辉一颗心一直提着,如今看见梁颖好好地坐在那儿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听得裴楚的话也没推辞,几步就走到了女儿身边。
“吖吖,是不是吓到了?”他从口袋摸出一颗老品牌的棒棒糖,那是女儿幼时最爱吃的零食,“吃吗?”
梁颖抬起头,看见显出岁月痕迹的手捏着棒棒糖一直伸到了面前。
她微微愣了一愣,记得还很小的时候每每伤心难过父亲总是拿着棒棒糖来哄她,然后抱着她一起说悄悄话。
记忆里的父亲也曾视若珍宝地对待她,只是忽然有一天,一切都变了。
那些曾被细心呵护过的记忆一直深埋心底,现在却是一股脑儿地涌了出来。
她心底满是涩然和烦闷,直接就挥手打落了那颗糖,“我不是小孩子了。”
手里一空,五指无措地在空气里蜷缩了一下,梁耀辉露出勉强的笑,“是啊,吖吖长大了。”
身旁脚步声急促,都是一个个沉着脸工作的刑警,梁颖回头望了眼大门,其实从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拐角后的客厅,但刚才那一幕像是烙铁深深印在了脑子里,她觉得眼前都是铺展的鲜血。
“一直接触那种死亡的场面,你不害怕吗?”
女儿主动和他说话,梁耀辉立刻笑了起来,“不怕,都习惯了。”
“我都快忘了,你是个刑警啊,自然是见得多了。”梁颖略带讽刺地勾着唇角,“你知道吗,以前你对我来说就是‘英雄’的代名词,可是后来,我的英雄变得懦弱、胆怯、无情,最终成了我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她闭了下眼睛,压下眼睛里的湿意后才睁眼看他,目光冷淡,“我不需要你的安慰,你去忙吧,好歹也是个刑警啊,别把安慰我当成你偷懒的借口。”
梁耀辉背光站着,灯火尽数打在他已不再挺拔的脊背上,身影几许清冷几许寂寥。
他忽然就想起了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那时他还有一腔热血,对每个任务都尽心尽责,以惩凶除恶为己任。
那时荣耀加身,他是局里备受瞩目的刑警,前途一片光明。
可转眼之间,一切成空,有时候连他自己都看不起现在的自己。
“吖吖,我早就没有做英雄的资格了。”
——
另一头,裴楚在门口戴好手套脚套,挑开警戒线往里走,先到的片区警察向他汇报情况,“死者曹文斌,本地人,48岁,汽修店老板。”
说话间已经走到转弯口,裴楚低头,看见一地蜿蜒的血迹从里面延伸出来。
——
客厅里,先到的苏子瑜戴着手套正蹲在地上检查散落的物品,她是从家里匆匆出来的,里面穿的还是家居服,只在外面随意套了一件卡其色呢子大衣,头发松松垮垮地扎成一个低马尾,侧颜冷硬而专注。
裴楚走到她身边,先是去看尸体,眼前惨烈血腥的画面让他条件反射般地皱了皱眉。
曹文斌就仰卧在地面上,旁边灰色沙发上都是星星点点的红色,像是一朵朵随意盛开的花,然而这诡谲妖艳的一切全是鲜血染的,而相比之下,地上的血更多。
曹文斌一只脚屈起,倒向一边,整个人的姿势有些别扭,旁边是打碎的白酒瓶子。
脸上有明显的青青紫紫的痕迹,一眼看去严重的伤口却似乎只有一处,那就是脖子上被碎玻璃瓶刺破的口子,大量的鲜血涌在颈窝里。
他浑身都泡在自己血液中,衣服被浸得湿透。
进入现场工作的人员几乎都不可避免地踩到血迹,裴楚看了眼已经染红的脚套,觉得曹文斌这一身血怕是都被放得干干净净了。
裴楚视线在周围快速扫过,客厅茶几上有两个玻璃杯,有一个已经倒了,另一个透明杯体里漂浮着翠绿的茶叶。
除此之外一旁还摆着一罐茶叶。
根据之前片警简单的走访调查可知:死者曹文斌,长期经营汽修店。
有妻子和一个刚嫁到西林村的女儿,一个月前女儿查出有孕,妻子前去照顾,大概一周才会回来一次。
也就是说曹文斌这一个月经常处于独居状态。
一个普通的修车店老板,是谁对他下此毒手?为财还是私仇?
据联系上的隔壁店主所说,曹文斌今天下午在给客人修车时接到一个电话,隐约说了句“见面聊”,之后修完车曹文斌就关门出去了。
后来一直没人再见过他,直到梁颖在客厅发现他的尸体。
……
这时,胡晏骁穿着白大褂进来了,他一边戴手套一边吩咐助理测肝温。
裴楚和苏子瑜让了位置,转身一齐去了其他房间。
第46章
房间分明是被人翻动过
这家汽修店工作区和生活区是在一起的,仅用几株绿植来稍稍分隔。
两间卧室和厨房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