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一看,坑里有一具白骨化的尸体,身上穿的衣服都几乎腐烂干净了,根本看不出颜色和材质。
这就是——潘雪萍吗?
尸坑旁没有人说话,众人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过了一会儿,胡晏骁开口了,“死者女性,年龄在25岁到28岁之间,生育过,死亡时间超过20年,喉骨和下体骨骼皆有严重损伤,”他顿了顿,微微叹息,“不排除强奸杀人的可能性。
不过白骨化的时间太长,具体的情况都要等到进一步检测才能知道。”
强奸杀人。
这个猜测像是一根针刺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苏子瑜的手缓缓握成拳,李鸿青口中的谋杀,一个将学生当成亲人看待的女老师最后命丧学生之手吗?
裴楚的目光从白骨上移开,抬眼去看附近村庄的方向,他眼底看不出喜怒,“和余县警方合作,重点排查这起案子,把23年前潘雪萍走失的所有记录全部调出来。”
既然凶手的目的很可能是替潘雪萍报仇,那么只要知道是谁害死了她,就能找到其余的目标甚至是凶手。
——
完成山上的现场处理,然后回到余县警局查看并调走了所有当年的案卷,刑警队的人终于启程返回宁城。
凌晨一点,苏子瑜回家换了身衣服。
客厅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烟气,一开房门这股味道就直接涌入苏子瑜的鼻子。
户型原因,一进来首先看到的是餐厅,上头水晶灯亮着,而旁边的客厅里却是没有开灯,半扇移门阻隔,有些昏暗。
在这昏暗里,一点点火光忽明忽暗。
是香烟。
裴楚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烟,他并没有抽,只是静静地看着它一点一点地燃烧。
光线暗淡的环境里,男人侧颜清冷,细微的烟火时隐时现,竟有种说不出的颓然来。
“阿楚。”
裴楚把烟头掐熄在垃圾桶里,“子瑜,忽然不希望你是警察,因为我总有护不到的时候。”
从警十来年,裴楚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似乎总喜欢躲在苏子瑜身后看戏,可但凡真正危险的任务,他都是瞒着她去做的。
他以为能护着她,可是今天的事打破了他长久以来的想法,哪怕他再小心,只要还在一线,就总会有危险随行。
苏子瑜一怔,然后坐在了一旁,“我生父的事你知道吧?”
裴楚不语。
“那是我第一次直面死亡,此后我常常梦到当时的场景,那个女人就倒在地上,眼睛瞪得很大直直对着窗,就像她知道我在里面一样。
“我常常想,如果一开始就报警或者出去喊人,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越是这样想就越是觉得愧疚,觉得自己是帮凶。
所以我才做了警察,为了救更多更多的人,为了去赎罪。”
裴楚忍不住皱眉,“那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需要赎罪,不需要害怕下雨,也不需要听那什么见鬼的《AazingGrace》。”
和苏子瑜相熟的人都知道她的歌单里只有一首歌,那就是《AazingGrace》,每每下雨亦或是心情低落时,只有那首唱着救赎与感恩的歌能让她获得平静。
裴楚眼睛里充斥着不满和丝丝缕缕的心疼。
牙齿在下唇咬出印子,苏子瑜却是笑了,“是啊,不需要。
可是我现在很庆幸当时的想法,它让我成为了警察,在危险之时有和你一起并肩作战的能力。
“阿楚,我不要你时时刻刻的守护,比起在你的羽翼下安稳,我更愿意和你一起受伤一起面对死亡。”
一个人的路那么孤独,我怎么肯让你独自前行。
前路安危未卜,可有我和你共同面对。
裴楚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底忽然绽开沉沉笑意,然后就俯身吻了上去。
蜻蜓点水的吻,轻轻一碰就移开了,却是说不出的温柔缱绻。
多么幸运,世间千千万万的人,只有你让我如此深爱。
——
回到局里,迎面碰上了从地下室上来的胡晏骁。
“查出死因了。”他晃了晃手上的一张纸。
三个人一起往楼上走。
……
凌晨2点多,明亮的白炽灯光将会议室里照得亮如白昼,苏子瑜坐在主位上,翻了翻手头资料。
抬眼,裴楚一身正装有些凌乱,神色淡淡地走到白板前。
修长手指握着记号笔,在几位被害人照片间画上箭头,并捋顺关系。
“结合死亡时间,尸体特征等多方因素,基本确认坞涯山上发现的尸骨属于23年前走失的培恩女教师潘雪萍。
“先前的被害人张昊良、方磊,还有伤者李鸿青,这三人和潘雪萍皆是师生关系。
“1995年春,三人陆续进入培恩学院接受再教育。
同年10月25号,潘雪萍年仅五周岁的女儿失踪。
11月20日潘雪萍发疯走失,同时家中财物被人一扫而空。
警方判定是其丈夫离家出走。
此后有师生和村民多方寻找,但是她如同人间蒸发再没有出现过。
“而她其实是被人杀害埋尸于山上了,凶手极有可能就是张昊良等学生。
“去年夏季,坞涯山项目得到审批,下半年陆续动工,而就在这段时间内张昊良等人频繁前往坞涯山,我猜不是因为爱好登山,而是害怕施工过程中尸骨被发现,这才想回到埋尸点重新处理尸体。
“只是23年过去了,山上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想要在那么大一块地方找一具尸体难如登天。
呵……”
说到最后,他冷冷笑了一声。
把基本情况说完后,裴楚转头去看胡晏骁,“胡法医,说一下尸骨情况吧。”
胡晏骁站起来,“死者下体骨骼皆有损伤,因此之前在现场我推测为被强奸杀人。
其实不是,经过更为严密的仪器测算,她的受伤应该不是性行为造成的,而是尖硬的器物。
“也就是说她在死前遭受过屈辱的虐待,这种虐待可能会造成下身大量失血危及生命,但当时真正的死因应该是喉骨断裂。
“也许是施暴者发现死者命不久矣给了个痛快吧。”
在场众人都有案情重演的能力,从胡晏骁一番话里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的场景,刘乐佳眼睛一下就红了,咬牙切齿地骂,“这帮畜生!”
第78章
潘雪萍一家难道全部被害了吗?
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他们怎么下得了手。
裴楚脸上喜怒不显,只是握着记号笔的手微微发白。
苏子瑜也觉得心绪难平,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沉肃,“据当时的村人所说,潘雪萍和丈夫感情甚笃,可在女儿和妻子接连出事后不久,他就忽然离家出走,多年不见踪影。
“仔细想想其实有些奇怪,我怀疑他也被害了,只是被人伪造成离家的假象而已。”
大家不约而同想起埋尸处不远,那棵歪脖子树上留下的悬挂绳索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