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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骨碌碌转着眼睛,由于脸色惨白,所以显得这双圆眼异常地漆黑。
肆意被他盯地有些慌……
封奕既是在给她做介绍,她是不是应该回应一下。
于是,微微弯下腰,道:“额,非,非翎,初次见面,请多关照。”说完,只觉语言组织无比生硬,又道:“额,你好呀……”
见她靠近,又轻声细语打招呼,非翎那双漆黑的小眼睛睁得更大,紧紧锁住肆意的脸,几乎像是要望穿她。随即攀着肆意的小腿上窜几分,缓缓张开他的小嘴,露出了两颗雪亮尖锐的利齿。
肆意知道非翎这是在对她笑,就是这笑实在太不一般,若是叫寻常人看见了,定是会嚷着“鬼啊!”直接吓晕过去。因为着实惊悚有余,微笑不足。
非翎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想法,默默敛去笑意,关上了小嘴。
封奕眯起眼睛,道:“叫你对着镜子多练练,偷懒了吧,惹人厌了。”
闻言,非翎黑眸颤栗,立刻萎了下去,慢慢滑下肆意的膝盖。
也不知是怎么的,原本恨不得非翎赶紧从她腿上下去,可现在看到封奕怼他,忽然心有不忍,觉得这小鬼莫名可怜,连忙拉住他,道:“别听他瞎说,我没有讨厌你,你笑得很好,特别好看。”
话毕,非翎立刻振作了起来,再次攀上肆意的腿,用脑袋蹭了蹭,眼睛眯成一条,似乎开心得不得了。
见状,肆意不经意笑了出来,这小鬼还挺好玩的,随便夸几句就高兴成了这样,虽然笑脸不敢恭维,无法苟同,但性情可爱却是一览无余。
不管怎么说,终究还是个孩子。
封奕挑眉,道:“哼,勉勉强强。”
肆意摸着非翎的小脑袋,道:“封儿,这是你儿子吗?”
封奕先是愕然,后“噗”地笑了出来,道:“上仙觉得我们像吗?”
肆意原本的心静被这声笑打破,犹豫道:“一开始没觉得像,可听你这么说了,反倒越看越像了……”
封奕的声线里仍旧带着笑意:“既然觉得像,那便是了。”
听他这么说,她反倒不信了,但嘴上却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哦,那你什么时候生的?”
封奕叹道:“上仙真的还要问下去吗?”
“……不问了”
任由非翎抱了一阵,肆意略感无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把他劝下来,他这样一直抱着不撒手可不行,虽然鬼可有形可无形,不会妨碍到她走路,但这股子鬼寒实在太冷了,她真心扛不住。
肆意对着封奕使眼色,封奕也反挑眉看她,那眼神仿佛在说:不是你非要夸他好看嘛,这时候觉得言不由衷,有包袱了?想要我帮你了?
“……”肆意用眼神道:她知错了还不行吗,求你快帮忙!
封奕勾唇笑了笑,一把揪住领子,像提小鸡仔似得把非翎提了起来,道:“行了,先干正事!”接着,反手牵过肆意,道:“走。”
非翎乖乖被他提着,最后瞥了肆意一眼,忽然整个蜷缩向内,化成了一把通体赤黑交错的长剑,悬在封奕腰间。剑身表面隐隐浮着一层暗光,飘忽不定,凌冽不惊。整体线条硬朗流畅,又从容舒缓。剑鞘上的雕纹深邃简单,却不会过分平铺浅淡,仿佛细水漫漫长流,舒缓荡漾而去。
肆意愣住,这只小鬼竟是剑魂!
怪不得会那么冷!比寻常鬼怪要冷上许多!
如果是剑的话,必定沾血开过刃。杀生越多,剑魂越冷酷。而能指使剑魂塑型化身,可见剑下亡魂多如牛毛,至少应该屠了一整座城。当然,还有另一种情况,那便是弑神。所谓凡人含冤而死,尚有神渡化之脱离苦海,那么神呢?答案当然是没有。就像是行医者,救人难救己。两者共通,道理相近。
剑刃染上这样一缕神魂,戾气之重,无法想象。却可以由此吸纳戾气炼化真身,塑成人形。
她不清楚封奕手上这把剑是哪一种,但不论是一种,都令人心神震颤。
其实更应该是毛骨悚然的感觉,但可能是刚刚接触过那么幼小可爱的剑魂,所以肆意实在没有办法把他想成是邪物。
她更愿意相信,这是封奕成魔时融进剑内的来自于他自身的一缕魂。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将自己的一缕魂魄取放在外,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虽然不致死,但万一遇到不测,必成重伤。损魂灭魄,是无法补救的伤痕。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对方可是魔尊,屠过一座城又怎么样,便是屠了一个国,都是有可能,且与她无关。可她为何会这么不希望真相是这样的?她的心底甚至在不断奢望着封奕从未伤害过任何人!
她这是怎么了?!
她到底对封奕抱着怎样的感情?
好奇怪,好茫然……
一种手足无措的情绪翻涌而上,仿佛要从心口冲出来。
封奕注意到她的失神,又寻觅到她双眸所向,了然道:“上仙,你觉得非翎怎么样?”
肆意一愣,不解他为何这么问,难道是发觉她在想入非非?于是敛了神色,一本正经道:“非翎很好啊,很可爱。”
封奕拉她出了宵香阁,停步在门口,道:“那上仙觉得我手中这把剑如何?”
肆意不明所以,却隐隐心虚,道:“很气派啊……”
“蠢鬼、利剑,很不配吧。”
话音刚落,手中的长剑立刻震颤了起来,仿佛在对那个“蠢”字宣示强烈不满。
封奕狠狠拍了它一掌,非翎立刻不震了,剑鞘“卡”地一声,安静垂落,仿佛被直接拍晕昏死过去,又像是吓得不敢动了。
肆意怔住,道:“非翎这是?”
封奕看都不看一眼,道:“不用管他,他能一个人跑到四海来,就要早早做好回家检讨的准备。”
又是“卡”的一声,非翎忽然挺起,细细抖了起来。
肆意一阵无语,道:“好了,别吓他了。你刚才问的那两个问题,不会只是讲配不配吧。到底有什么含义,不妨直说。”
封奕抬眸,淡淡一笑:“我只是想告诉上仙,外在所表现的不一定和内在品质相同,肉眼所看见的不一定都是正确的,而你所一贯认为正确合理的也有可能是错误的。”
闻言,肆意心中依然朦胧,但释然的感觉却蔓延全身。封奕的话像是一阵柔风,温和地贴上来,又很快吹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