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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川这一去,我因心中有事,也无法入眠,翻来覆去半宿,最后索性爬起来胡思乱想。
天边渐渐露了鱼肚白,街上隐隐传来卖货郎早起的叫卖声。
画川在这时,突然回来了。
我立刻站起来,“如何了?”
画川的脸色不大好看,有些过于严肃。
所以,不等他回答,我心就一沉。
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问,“是……是死了吗?”
画川摇头,“你放心,他们应该都还活着。”
那就只有那个可能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在谁的手上?天界?还是妖界?”
画川犹豫了一下,才回到道,“状元府内有仙气萦绕,应该是天界的人去过了,而天界的人能够在凡界对凡人大下杀手只怕是经过天帝的首肯或者默认的,所以……”
所以,不是通武,就是战神。
我攥紧拳头,“他们要怎么样?”
“状元府中并没有设下埋伏,留在那里的只有朝廷派去把守的几个小兵,我问了他们,乔家出事正好是你在鬼山的那几天,想来是有人发现你在那里藏身过,便抓了状元郎夫妻想要引你上钩,后来你在鬼山被抓,这一步棋没有用上。”
我看了一眼窗外,“你绕着圈子回来的吗?”
画川摇头,“嗯,我仔细察看了乔家附近,并没有仙兵游荡,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去临近山头绕了几个圈子,并没有人跟着我。”
我沉思片刻,“那就是通武干的了。”
若是战神,那在逃离鬼山之后,乔家这步棋就会迅速派上用场,状元府现在一定是天罗地网,可事实是那里仙兵把守,画川去了一趟,也没有人跟踪他回来,那就证明这步棋还没有立刻被拾起。
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通武那边此刻正被扶苏揪到大殿上去状告他与我串通了,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又有扶苏真刀真枪的伤口在,通武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所以,他现在自顾不暇,自然还没机会来动乔琰这一步棋。
但是,也正因为还有乔琰这一步棋在,扶苏拼得一道疤给他的指控,到最后可能就只是不痛不痒的抓挠而已。
如果通武脑子灵活、嘴巴又会说的话,只怕此刻已将“可以用乔琰夫妻引熹央上钩”这个建议给提出来了。
而只要我真的“上钩”,通武的罪名立刻就会被洗清。
我咬紧牙,重重一拳锤在桌上,震得桌面茶碗茶壶“哐哐”响。
该死,偏偏只要这个钩被抛出来,我就一定会“上钩”。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乔琰和柳云梦两人就这么死了。
凡人经历生老病死,有生死轮回,此命一休,仍循环往复,可以通武的手段,为了逼迫我现身,等着乔琰两人的,只能挫骨扬灰。
我心中所想,画川也能想到。
他脸色十分难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熹央……你不能去。”
我没立刻回答,只静静的看着他。
画川咬了咬牙,转身往门外走,“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天界一趟去找扶苏。”
我望着窗外,冬日暖阳正徐徐升起,可风依旧冷得刺骨。
晚上,又该要下雪了吧。
……
画川一去,就没再回来。
等到晚间,我几乎坐不住想要跟去天界看看时,煌瑜却来了。
他穿着黑衣黑斗篷,把自己裹得只剩一双眼睛在外头。
我吓了一跳,险些拔剑。
他摘下斗篷,道,“熹央,是我。”
看清他后,我松了一口气,在鬼山那日,他不比扶苏能隐藏情绪,所以我好几次都能感受到他对我的担心。
“你怎么来了?画川呢?”
我早已草木皆兵,看到是煌瑜后,下意识就以为画川出了什么事。
煌瑜忙道,“画川上仙没事,你不必担心。”又补充道,“画川上仙去找了殿下,是殿下说如今天界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印栖宫,画川一出一进,保不齐会有人跟上,为避免你暴露行踪,便让他暂时留在了天界,另派我下界来照应你。”
我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想了想,又问,“扶……太子殿下的伤怎么样了?”
煌瑜皱唇一笑,“看来我猜得没错。”
我不解其意,“什么猜得没错?”
煌瑜笑起来总会露出满口的大白牙,“我猜你一定会问殿下的伤势,也一定会问在你那朋友的安危之前。”
“……”我泯泯嘴,“我只是……”
煌瑜没给我找借口解释的机会,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我,“喏,殿下给你的信。”
看到他一脸暧昧的笑意,我忍住了没有再继续解释。
在信中,扶苏告诉我乔琰果然在通武手中,也正如我所料,在扶苏于大殿之上指责通武包藏祸心时,他请旨“借乔琰引蛇出洞”,暂时摆脱了困境。
又说,让我好好藏身,别的不要多管多问,他自然会处理。
我握着信,心里越发忐忑:扶苏说他自回处理,可是要怎么处理?等不到我的现身,乔琰夫妻一定会被严加看管,根本不会给扶苏救人的机会。
煌瑜“哼”了一声,吐槽道,“通武这厮实在狡猾至极,在大殿上,他提出什么‘引蛇出洞’的计划后,殿下当即就反驳说‘以凡人性命为要挟’这件事,一旦在六界传开,只怕会有损天界声誉,他却阴阳怪气的说‘那就不必在六界中传播开,那熹央数次于天罗地网中逃脱,仅靠她那一身本事是万万做不到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天界之中有人吃里爬外在帮她,且我猜测,这人一定就在咱们此刻大殿之中,所以我们大可不必把消息放出去,自然会有人将消息传给她。’你听听,这说的是谁,不就是指桑骂槐的说咱们殿下吗?”
通武耍阴招的本事也不知道是自学成才还是高人指导,信手一拈就是一出上好的阴谋诡计。
消息不放出来,我又如他预期而至,恰恰证明了他所说的“天界之中有人吃里爬外在帮她,且我猜测,这人一定就在咱们此刻大殿之中,所以我们大可不必把消息放出去,自然会有人将消息传给她。”这话是对的。
这样一来,反倒把“串谋逆犯”的帽子抛了出去,而死咬他且曾为我受过三千天雷鞭的扶苏就会立刻成为众矢之的。
好阴毒的心思。
而且,经此一次,通武和扶苏也算是正式撕破了脸皮,只怕他还有对付扶苏的后手,毕竟“既然与未来的主子闹到这份上,他之后势必不会容我,那倒不如换一个主子。”
天界太子之位,扶苏看似坐得稳稳当当,可暗地里却不知有多少人虎视眈眈,想要取而代之的更是大有人在,稍不注意,这个位子就会拱手让人。
曾经的扶苏没有弱点,就算眼红,也谁都拿他没办法。
可现在我的这件事,恰好给了那些人一个契机。
扶苏是世上最聪明的人,我能想到的之后,他怎么可能会想不到?
可他……他仍愿为我去救乔琰,赌上自己的光明大道。
我已不能自控的在想,会不会华霜的事情真的是个误会,杀她的真的另有其人?
煌瑜不知我心里七倒八拐已经想了这么多。
他低叹一声,安慰道,“熹央,我不知道殿下和你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你要相信殿下,他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他说能帮你把人救出来,他就一定能把人救出来,你要相信他。”
“我知道。”我低下头去。
煌瑜告诉我,乔琰和柳云梦两人会在第二天午时受诛,只要我到,他们就会放人,若我没到,他们就会杀人。
我夜里睡不着,就捧着扶苏给我的信反反复复的看,仿佛只有“全都交给我”那几个字在眼前,我才能勉强安心。
夜深沉沉时,窗外飘渺一声笛音。
如诉如泣,缠绵悱恻。
我猛地坐起,这是……
这曲子,好熟悉,可我记不得究竟在哪里听到过。
煌瑜十分惊醒,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别动。”他拔出长剑,“我去看看。”说完,闪身出去了。
那笛声顿了顿,又飘渺响起。
我心口“砰砰砰”跳得厉害,耳边不太清晰的响起一句,“报仇……”
是夭濇!是她!是她的意识!
已经过去很久很久,我都没听到她的声音了。
我按住心口,强迫自己不被那意识所蛊惑。
可那一声声“报仇”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凄厉……
我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
突然,笛声一顿。
“啊……”我身子一晃,回过神来。
水声潺潺,古树萋萋,我竟不知不觉出了客栈?
“濇儿。”
我回头,一袭玄衣在如墨夜色中渐渐分离,逐步走近。
居然是许久不见过的安毓。
“你……”我怔了怔,“你怎么在这儿?”
安毓手上还握着一只翠色长笛,一贯清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参杂了显而易见的欣喜。
他道,“我得知前几日鬼山之事,便想来试一试你是不是还在这里。”
我环顾四周,阴气与湿气并重的山林果真有几分眼熟。
在这笛声的催引下,我竟又回到了鬼山。
我不由多看了他手中那翠笛几眼。
似是知道我的疑惑,安毓主动解释道,“你身上妖气太弱,我这几个月遍寻人界也没能找到你,得知你在鬼山附近出现过,我便想到用曾经你最喜欢的曲子来试一试。”
难怪,难怪那意识会顺着这笛声赶到这里,原来竟是这曲子的缘故。
我问,“你身上的伤可好了么?”
“都好了。”他点头,又问我,“你呢?”
我仰头对他笑了笑,“都好。”
他“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就只目光深邃的看着我。
这沉默有些怪异,让我不太舒服。
我别开头,主动打破沉默,“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安毓这才错开了眼。
他“嗯”了一声,“以笛声唤你有些冒险,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哦?”我神色微凛,“又出了什么事?”
之所以用这个“又”字,实在是因为我现在的处境焦头烂额,一听“万不得已”这四个字,就下意识觉得头疼。
安毓没深究我这句话中的古怪,开门见山的问我,“天界抓了一对乔姓夫妻,你可知道?”
原来是要说乔琰的事。
我心底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他们是我的朋友,天界抓走他们,为的就是引我现身、逼我就范。”
“原来你已知道了。”安毓满脸担忧,“那你想要怎么做?”
或许是某些方面,我还和曾经的那个“我”很相似,所以安毓对我还是很了解的,知道我一定不会无动于衷,也知道我一定会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