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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暧。”春晓忙答应了一声,将铜壶放下,一面在腰上捆着的灰布围裙上擦着手,一面小跑着过来。
谁料,春晓才走两步,原本坐在青石阶上的老妇人便猛得跳起来,快跑几步追上春晓,扬手便去挠她的脸,口里恼恨的骂咧着,“有什么可说的,这个作死的小娼妇,自己头发也没乱的跑回来,怎么不知道救救我家叶儿!?”
春晓硬挨下老妇的打骂,脸上青白,只束手低垂了头,不敢反抗。
很快,众人便将这老妇给拉扯住了,老者一见这情形,怒得直锤大腿,“你这又是闹什么闹,她便是挣着去救叶儿,也不过是多丢个人!”
春晓闻言,抬头朝老者这边看了看,泪光在眼睛里闪了闪,又快速的低下头去,口里却是不服气的争辩了一句,“我救叶儿来着。”
原本被老者一骂,稍稍安静的老妇闻言更是火大,甩着膀子便又要冲上去打她,“你救叶儿?你救她,她人呢,怎么就你一个回来了?!”
老者又是怒极,只是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再去骂自己妻子,只恼怒的又冲春晓招了招手,咬牙道,“你与她争什么,快些过来回话。”
春晓这才又继续走到我们跟前来,瞅了瞅老者,又瞅了瞅刘仁炳,越发将头低了下去,小声道,“我原与叶儿一同去山上捡菌子,在野猪林子那一段时,突然从树丛子里跳出来三个全身黑衣黑裤的大汉,一把拖了叶儿就走,我吓得不行,但还是马上追了上去,好容易扯住了后面那汉子的衣裳,结果他回头对我吐了口气,我脑袋一疼,便晕过去了,醒来之后,我才急急忙忙下了山来告诉父亲和母亲。”
“你可瞧清楚那群人往哪个方向去了?”刘仁炳忙问。
春晓张了张口,最后咬着牙低下头去,用手绞着袖子,低声答道,“并未。”
刘仁炳眼神暗淡下去,转身对着周围一圈人商量道,“好歹是在野猪林子里露了面,我们且去林子里看看。”说完又转头看向春晓,“春嫂子,你且跟着一起去,指指柳家姑娘丢的地儿。”
春晓点头应了,两个村子的人也两处并作一处,又往野猪林子里去了,春晓沉默的跟在队伍的最末。
我右前方的位置行着两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俱是穿着一身藏蓝色粗布春衫,手里各自提着一只大竹筐,框里铺着一层厚厚的湿茅草,两人虽夹在队伍里走着,眼睛却来回张望。
我心下好奇,别过头想问问乔焱知不知道她们在寻什么,乔焱却率先温和的对我说,“野猪林子还远,翻过前面这座山,还得过几个树林子才能到,况前路未知,说不定有什么危险,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摇摇头,“我不是那么娇气的,还是找你妹妹要紧。”
乔焱看了看我,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最终没有多话,只抿着唇低声且坚定的对我说,“你放心,我定保护你。”
我点点头,这个书呆子,要是真有什么危险,你自己能保护自己便不错了,我好歹算半个小神仙,到时候指不定还得要我保护你呢。
又往前走了约半里地,便到了山脚,这山不高,但树木植物茂密,初春的阳光被树荫一挡,浑身便生了凉意。
原本东张西望的两个妇人,将头凑在一处耳语了几句,便脱离了队伍,顺着一条小岔路,到了一处山泉底下,蹲着身子便忙不迭的将白嫩嫩的一朵朵小骨朵往竹筐里放。
我冲她们的方向努了努嘴,低声问乔焱道,“她们这是在做什么?”
乔焱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很快便撇回了头,低声答道,“才落了两场春雨,正是野菌子生得最好的时候,趁现在多捡些,能吃也能卖。”
“哦。”我抬头顺着山路看去,山涧处、山泉处、树荫下,只要荫而水多的地方,都长了许多这样白胖胖的小菌子,“这许多的菌子要是想要捡完,可得捡多少时日呢?”
乔焱答道,“这种野菌子一到三月便多得是,从来也没听说过捡完这种话,再过几天菌子就生得老了,味道不好,只得烂在地上,只有趁这几天多捡点。”
“哦。”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扭头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跟在队伍最末的春晓,复又低声问乔焱道,“那野猪林子里的野菌子和山涧里的不一样么?是不是更好吃?”
乔焱偏头想了想,答道,“我不大懂,眼瞧着菌子倒都是一样的,不过野猪林子离得远,少有人去,或许也有些不一样的菌种。”
我点点头,继续向前走着,又略微放慢了步子,很快也落了队,只先春晓几步走着,偏着头细细的打量着她。
她身量较小,年纪不大,小眼小嘴,肤色黑红,身上一丝珠光宝色也无,只在耳上穿了暗淡的红珠,不算美,甚至连秀气也称不上,脸上被婆婆挠出的红痕还未褪,原本乱了的鬓角却偷偷的又理整齐了。
我停下步子,作闲适状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偏过头对身后的春晓笑道,“春晓姐姐,野猪林子里是不是有野猪啊?”
春晓没想到我会突然与她说话,怀疑的抬头看了我一眼,对上我的目光后又连忙埋下头,声音很小声的回答,“听说是有的,只是连猎户也难得打到。”
我作出惊讶的表情,又问道,“那岂不是很危险?”
春晓挤出一丝笑来,当我是害怕了,便低声安慰我,“今天我们这许多人在一处,便是遇上了野猪,也是不碍事的。”
我恍然大悟的拍了拍心口,笑嘻嘻道,“正是呢,我们这么多人,自然什么也不怕。”说着又往春晓身边凑了凑,天真的笑着,“真是佩服春晓姐姐呢,连有野猪的地方也不怕,倒是我,若只是两个姑娘在一处,怎么也不敢去的呢”
春晓本来带着淡淡的笑的脸上,陡然沉了沉,又将头深深埋了下去,许久,才低声对我说,“其实也是不怕的,许多年都没听人说过见到野猪的事儿了,我和叶儿,我们……我们只是……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