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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另一张方桌前坐下，扬声道，“老板，来两碗馄饨！”
老头一惊，从瞌睡中醒来，忙“哎哎”应了两声，又团了一把茅草塞进了灶台，然后才驼着背过来问我，“客官是要海味儿馄饨、酸菜馄饨，还是鲜肉馄饨？”
我豪爽一笑，“自然都要鲜肉的，吃肉才够味儿嘛！”
“哎哎，您稍待，馄饨马上就好。”老头笑着应了，转身回灶台上忙活去了。
练字的小男孩停下笔，偷偷斜着眼睛打量我，见我转头看向他，又匆忙将头埋下去，装模作样的写字。
我泯嘴一笑，主动换了位置坐到他右手边，“小鬼，你写什么呢？”
小男孩的脸蛋被霜风扫得又干又红，在我靠近的时候又把头继续往下低了些，小声答道，“德——宋晓德，我的名字。”
我摸了摸他软软的头顶，笑道，“我刚学写字的时候，也是写名字。”
晓德偏头看我，小声问，“姐姐叫什么名字？”
“我叫熹央。”我对他笑了笑，认真的说，“但是你不能叫我熹央，你得叫我熹央姐姐。”
晓德点头，“嗯。”
“不过，”我又继续说，“我第一个会写的名字并不是自己的。”
“那是谁的？”他眨巴眨巴眼，有些好奇。
“喏，我写给你看。”我从他手中接过笔，一笔一划，尽量工整的在草纸上写下两个字。
晓德趴在桌子上凑近了瞧，跟着笔尖的流动念出字音，“扶…”
他只能念出第一个字，怕我笑话，十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小声道，“后一个字，我还没有学。”
“没事儿，我教你。”我放下笔，牵着他的手指向第一个字，“这个念‘扶’，你刚刚念对了。”又挪向下一个字，“这个是‘苏’字，是万物复生的意思。”
晓德很认真的重复了一次，“扶苏。”然后颇有些羡慕转头看向我，“姐姐，这个名字真好听。”
“当然啦。”我自己也带了一丝得意，“我的名字也好听呢，是扶苏取的。”
晓德捧着我写得并不算好看的字帖，凑近嘴边小心的吹干，然后折起来放进衣襟。
我不解，“你把这个收起来作什么？”
晓德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颜色与霜冻而成的红融在一起，像极了颗可爱的小苹果。
他小声解释道，“泽远明天就要去大莽仙山修道去了，我想写张字给他留作纪念，可我会的字不多，又写起来歪歪扭扭的，不好意思送他，姐姐的字好看，所以想把这张字帖送给他。”
我有些不好意思，“扶苏”这两个字已是我所有会写之字中，写得最熟练的，却仍算不得工整，也只有像晓德这样的小孩儿才觉得是宝贝。
晓德觑着我的脸色，心虚的重新将字帖掏出来，小声问，“姐姐，是不是晓德做错了？”
“不是不是。”我赶紧摇头，想了想后又建议道，“我只是觉得，你要送那个泽远小朋友礼物做纪念，还是选一张你自己写得比较好，即使字写得不是那么好看，它所代表的，也是你们两个之间的珍贵友谊，对不对？”
晓德垂下眼睛，对自己有些不自信，“爷爷说，大莽仙山上的修士们都是顶顶厉害的人物，见识都十分广博。若是泽远带着我写得那么丑的字，被别人瞧见了，会不会笑话他呀？”
其实，带上我的字，也得被人笑话的。
心里这样想，话却不能这样说，我咬了咬牙，“要不……”
“要不我教你吧。”有人先我一步说出了这话。
我与晓德皆回头去看。
身后人一袭玄色衣衫，眉目姣好如画，一头银丝被黑玉冠拢住，一丝不苟。
却是好久未见的安毓。
嗯，不对，上回河边久伫之人，还不知是不是他。
我匆忙站起来，屈膝对他行礼，“熹央参见妖……”
“不必多礼。”他打断我对他的称呼，以手虚扶我一把，温柔一笑，“称呼名字就好。”
“是。”我挪开一步，拘谨的垂首而立。
安毓微笑，将目光从我身上挪开，低头看向晓德，“我来教你写字吧。”
晓德有些腼腆，悄悄偏头看我一眼，在得到我肯定的点头答复之后，才嗫嚅着对安毓说，“多谢叔叔。”
“呵呵…”我掩嘴乐了，叔叔？安毓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晓德本就胆小，被我一笑竟唬着了，忙结结巴巴的改称呼，“不不不，多谢…嗯，多谢爷爷。”
爷爷？！我被这个称呼彻底打败，“扑哧”一声，笑得眼泪都溢出了眼角。
晓德更慌，眨巴着一双大眼，几乎要哭出来，“我…我……”
安毓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俯身牵住晓德无所适从的小手，柔声安慰道，“随便叫什么吧，都没关系的。”
一直在灶台前忙活的老头，笑盈盈的捧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在我刚刚坐的那张桌上放下了，又折身去捧另一碗，“姑娘，您的馄饨好了，且趁热吃吧。”
安毓眼睛瞟到我点的两碗馄饨，笑向我道，“你算到我要来？”
“呵呵。”我有些尴尬，只能傻笑。
老头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又笑呵呵的问安毓，“先生要碗什么馄饨？海味儿馄饨、酸菜馄饨，还有鲜肉馄饨，都是午饭时新包的。”
不知是不是刚才在灶上听到安毓要教晓德写字的话，老头对安毓的态度比对我更加殷勤。
安毓目光在我脸上一转，笑问，“熹央，你吃的什么味儿的？”
我实在不好意思，只得说，“我恰好点了两碗，都是鲜肉的，您若是不嫌弃，就先吃着？”
他倒不客气，略点头便道，“好。”
我泯泯唇，又偏过头对一旁正观望的老头小声添了一句，“再给我来一碗。”
“好嘞！”老头笑眯眯的又重回了灶上。
安毓摸了摸晓德的脑门，低声道，“我先去尝尝你爷爷的手艺，等会儿，我就教你写字，好不好？”
“嗯，好。”晓德乖巧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