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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下光线略显昏暗，像极黄昏。
我坐在柑橘树下，昌西站在凳子上，扬手摘了一只红灿灿的果子。
他小心翼翼的把果皮剥成莲花状，然后笑盈盈的伸手递给我，“诺。”
柑橘皮带着淡淡的苦香，盈盈充鼻。
我掰了一瓣果肉塞进嘴里，尚还有些酸，但已是久违的美味了。
昌西跳下凳子，在我身边坐下，偏头问我，“如何？”
我笑了笑，“好吃。”又掰了一瓣递给他，“你也尝尝吧。”
昌西甫一低头，飞快的自我手中将那瓣橘肉含进了嘴里。
“真甜。”
他冰冷的唇瓣在我指头尖上一扫而过，暧昧又点到而止。
我有些尴尬的收回指头，默默聚拢起橘皮，将剩余的果肉包起来，“小鸥他们还没尝过呢，我拿去给他们尝尝。”
说罢，起身欲走。
“熹央。”昌西轻轻捉住我的手。
我挣了挣，没挣掉，“你放开。”
他固执不松，反而更用力，“我有话要与你说。”
我低头瞪他，“你松开再说。”
昌西皱唇一笑，语气痞痞的，“那不行，我松开你就得走了。”
我翻了他一个白眼，在他身边的石头上坐下，“现在可以松开了吧。”
昌西松开手，但还是把手撑在我身边，似乎在防备我突然跑开。
他眸子里亮晶晶的，又蒙上一层薄雾，紧紧盯着我。
“熹央。”
只唤了这一声，他又泯唇不语了。
我年岁不大，涉及情事也不深，但他这眼神我却似曾相识，不由心头一跳，难道……
昌西犹豫着，缓缓开口，“熹央，我……”
我手心积了薄汗，生怕他说出那些话，下意识起身，匆匆道，“我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说罢，疾步离开。
“熹央！”他追上来拽住我，有些恼怒，“你躲什么？”
我埋着头，狡辩道，“我没躲，我不舒服，我想先回去了。”
昌西不信，“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对不对？”
“我不知道。”我扯开他的手，向后退开几步。
昌西苦笑一声，“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对你如何，你心里总是有数的。”
“你怕是魔怔了，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跺了跺脚，扭身就走。
“我喜欢你。”
他长臂一展，就把我捞进了怀里。
“熹央。”他从背后抱着我，薄唇贴着我的耳廓，低声重复，“我喜欢你。”
我脑袋“嗡！”的一声炸开，旋即一把推开了他。
“我不喜欢你。”我又羞又怒，狠狠瞪着他，“是，你收留我，对我有恩，可我也几次救你，也算得上是扯平了，咱们之间的好，只是苦命人之间的相互同情，你不用想得太多。”
昌西双臂微微抬高，还保持着被我推开时的样子，眼中明暗不清，有显而易见的受伤。
他深吸一口气，“我不信，若你当真于我不过泛泛之交，对我当真没有情意，那你那日明明可以走的，却为何不走？我是死是活，你何必关心？”
其实，也不算泛泛之交，几番生死交际，他是我在这界外地狱真正的朋友。
我低叹一声，放缓语气，耐心解释，“昌西，我救你，完完全全是因为你待我有恩，况且，你被寒灵剑所伤，本就是因我而起，我怎么能狠下心置你于不顾呢？不光是你，就是其他任何人，我都会留下来救他的，真的。”
昌西紧泯着双唇，一瞬不瞬的盯着我，似乎在努力分辨我此刻所说的话的真假。
我迎着他的目光，认真又肯定的补充，“我喜欢的人，是扶苏，你没见过他，但他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我说了要和他一生一世，我……”
“你们没有一生一世了。”他不耐的打断我，“你出不去的，熹央，你永远只能留在这儿，永远。”
我有些生气，“我能出去，即使你不帮我，扶苏也会来救我的，我会一直等着他来。”
“你……”
“你听我说完！”我皱眉打断他，“昌西，我留下来不是为了什么情意，是为了良心，我不能见死不救，这是扶苏教我的道理，所以，今后，你莫要再同我说什么情爱，我不过是你苦闷日子里的一点新鲜，在我离开后，你很快就会将我忘记，而我也一定一定要出去，我喜欢的人只有扶苏一个人，任谁也不能取代。”
画川的事给了我教训，情爱这种东西，放任便会如野草疯长，如果从一开始，我就不为了什么狗屁不忍心而退让，如果，我能自一开始就明明白白告诉他我心有所属，我和画川、我和执夏，大约都不会是这副死局。
我冷冷的看着昌西，“今日，我言尽于此，希望你能明白我说的话。”
说罢，转身走开。
“熹央。”他低声叫我。
我停下步子，没有回头。
“当日，你留下来，如今后不后悔？”他问。
我沉吟一刻，很认真的回答，“救你，我不后悔，但如果因此我再也见不到扶苏，我会恨死自己。”
言毕，我重新起步走开。
昌西远远站在我背后，没有再拦我。
“熹央姑娘。”
在暗道口，白婆婆叫住我。
我回头，“白婆婆？”
白婆婆瘦瘦小小的，走路时左右小幅度摇摆，但速度很快。
“熹央姑娘。”她拉住我的手，笑容慈爱，“我今儿捕了鲜虾，你去尝尝吧。”
我抬头，遥遥还能看到柑橘树下昌西的影子，便推迟道，“我才吃了柑橘，您还是把虾留给小鸥他们吃吧。”
“嗨。”白婆婆低低一笑，扯着我就走，“就尝尝，不占肚子的。”
“婆婆……”我推辞不过，只好由着她。
路过池塘边时，她遥遥向昌西招了招手，“少主，您站在那儿做什么？快过来尝尝新菜。”
昌西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来。
我微微蹙眉，又不好说什么。
小小的堂屋，四四方方的桌子，四四方方的凳子，我坐在白婆婆左手边，昌西在她右手边落了座。
白婆婆笑眯眯的揭开桌上的蒸笼，“来，快尝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