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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终日忙碌和翘首期盼中,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一”假期,石头和小薇定在假期订婚,两个人早已无数次憧憬过未来的美好生活,连家务分工都商量好了。石头期待已久,提前备好婚戒,翻遍各大情书,准备了一段浪漫的告白,并用心排练数日,想给小薇一份惊喜。
订婚前两天,小薇去县里一个偏远的山村去为新娘跟妆,回来的路上,已是下午。她开车的同事久未回家,想回家暂住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再去城里上班。于是他把小薇送到了镇上的车站,便开车回家了。
小薇本是要去车站买票的,可是路边一个小车拦住她,说是去县城,马上要走。当时车站边上的小黑车泛滥,大家出门常有乘坐,很少发生事故,所以小薇想都没想,直接就上了车,而这一次,她却永远地没能下车。
夜晚,华灯初上,石头急疯了一般四处寻人,小薇的同事也感到事情不妙,大家报了警,又去车站调取了监控记录,却没有小薇的身影。最后在公安人员的协助下,终于找到了小薇上的那辆小黑车,不过已经是第二天上午,车上已经没有小薇,罪犯也已潜逃。
过了不久,小薇的遗体在一座连山公路的大桥下找到,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了温度。警察的侦查显示,车上的恶徒,劫财劫色,最后连小薇的生命也一并剥夺了。
小薇那个温暖而无害的女孩儿,那个总是说“女人没有什么变美解决不了的问题”的女孩儿,那个从事着美丽的事业,为无数新娘挽起青丝,画上美妆,陪着那么多女孩走过人生中最美的一天的女孩儿,却没有来得及披上自己的嫁衣,戴上自己的婚戒,听自己最爱的人说那句“嫁给我好吗?”那么美丽善良的女孩儿,那样美好的生命,就这样突遭横祸,香消玉殒。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白苏得到消息,抱着慕白泣不成声,“她说好要为我跟妆,让我做最美的新娘,我当初为什么不跟她拉钩,如果我跟她拉钩,她是不是就不会走?”慕白轻抚着她的背,任她泪水肆虐,悲痛不止。
小薇的事立刻震惊了当地百姓,连电视台新闻也进行了播放,并提醒大家歹徒在逃,希望人们提高警惕,如有线索,及时举报。苏丽梅看到新闻,边痛哭流涕,边给白苏打电话,“苏苏,电视里那个,不是小薇吧?不是她,对不对?”白苏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们母女便在电话两端无言而泣。
小薇的家在深山农村,山里还施行土葬,因为小薇是女孩,按当地习俗,未出阁的姑娘死后不能葬入祖坟,于是小薇的坟墓临时建在一座紧邻公路的山腰上。又因生命不能善终,连村都没回,就在公路边搭了棚,过了两天便匆匆入土。
小薇的妈妈是老实巴交的山里人,她哭得撕心裂肺,声嘶力竭地质问苍天:“我们家世代行好,辈辈积德行善,都说‘善有善报’,老天爷,你为何如此不公?我们的善良为什么没有善报?”白苏紧紧抱住她,希望能给她一丝安慰。
白苏站在那个山腰上,看着远处云雾缭绕、层层叠叠的大山,想起了纳兰那首词,“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小薇,你走了,天为谁美?天为谁春?你真傻,喜欢什么不好,非要喜欢这么悲伤的词。山风呜咽,山峦静默,连天都要为你落泪,我的余生里又如何再读纳兰词,愿异世安稳,美丽相伴,魂灵长安。”白苏伤痛之中为小薇祈祷。
朋友们的悼念,白苏的伤痛,都不及石头的痛彻心扉,他早已痛入骨髓,几近麻木,一直不能接受小薇离开的事实。小薇下葬之后,石头呆呆地说:“这里的视野很好,能看到美丽的风景,她那么爱美,一定会喜欢这里。”
等料理完小薇的后事,石头没有跟谁告别,突然有一天不见了。大家忧心焦虑,到处找寻,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找不到他。慕白偶然听得石头的自言自语,猜测他可能去了半云山。于是白苏、慕白和王小刚,坐了慕白的车,一路狂奔到半云山。在昔日他们游玩的地方,他们终于看到了坐在山边的石头。
石头见到慕白他们,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一边奔溃大哭:“求求你们,不要管我好不好!”,一边对着群山喊:“小薇,为什么你不给我机会爱你,是不是我从这里跳下去,你才肯让我爱你。”
他又转身对慕白说:“老大,都是我的错,明明知道我不可能不爱她,为什么当初还要说如果不爱她的话,如果我喊了我爱你,是不是她就不会离开了。”
慕白一把把他拽回来,使劲抱着他训斥道:“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死易生难,小薇冤死,歹徒在逃,小薇的父母还需要照顾,你要替他好好地活下去,完成她未完的心愿,你要振作起来,你没有资格去死。”
“小薇,我爱你!”石头使出浑身的力气喊了出来,山涧传来绝望而落寞的回音“我——爱——你!”,声音孤独苍凉,久久回荡。
上帝想要夺去一个人的乐观、幽默和快乐,最简单的方法是夺走他的爱人,自从小薇出事之后,石头便完全变了一个人,整日沉默寡言,生无可恋,像一个抽离了灵魂的木偶。直到几天之后,罪犯落网,受到了法律应有的惩罚,他的情绪才有所好转。
但是石头依然咽不下心头的恨,虽然大仇得报,但是坏人依然活着,他所承受的不过是漫漫铁窗生涯,他受的只是生的苦,而小薇受的却是死的殇,他再苦,仍能看到这世间日升日落,花开花谢;而小薇却只能含冤九泉,永无音信。
世无小薇,生亦何欢?
石头只要在这里看到任何一处风景,都触目伤怀,只要想起他和小薇美好的回忆,都让他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于是,石头决定,永远地离开,他向众人告别,不知去处,没有归期,是那般坚定而决绝。
小薇的遭遇,让县城有女儿的家庭都高度紧张起来,大家都叮嘱自家的女儿,一定要多加防范,不要相信陌生人,不要私自外出等等,成日提心吊胆。
苏丽梅也是一样,一面因为小薇难过不已,一面又对白苏牵肠挂肚,开始那几天,每天给白苏打好多电话,甚至午夜时分,无端惊起,给白苏打电话,确认她一切安好。
小薇的离开对白苏打击很大,让她消沉数日,茶饭不思。之前,她总认为自己年轻力壮,那些“生老病死、天灾人祸”仿佛是很遥远的事,但是小薇的事颠覆了她的三观,她曾经那些所谓的目标、梦想、追求,瞬间不堪一击,只剩下了四个字“好好活着。”不管是小薇的家人、朋友还是石头,白苏对他们最大的心愿便是如此。
以前看影视剧,当一个人临死前,总是要挣扎着跟身边的人说一句“好好活着”,每每白苏总是嗤之以鼻,觉得这难道不是废话连篇、多此一举吗?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能说句重要的话,比如真正的仇家是谁,宝藏的密码在哪里,绝世武功的秘籍怎么破等等,大好的机会,非要浪费在那句“好好活着”上面。然而,不到三十岁,白苏的人生里突然就剩下了“好好活着”,原来,人这一生,“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才是生命最基本的意义。
十月,白苏的日记本上只写了一段话:人世间,从来善恶有别,恶即是恶,从来不会因遇善而变得慈悲;对恶的放纵就是对善的亵渎。一个社会,律法若是不严,善得不到保护,正义得不到伸张,势必造成恶人受不到应有的惩戒,肆无忌惮、无所畏惧;而好人却却遭受恐吓,担惊受怕,惶恐不安。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愿生命中每一次陌生的相遇,都能结一份善缘,愿每一个平凡的女子,历尽千帆,终能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