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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村官岗位将近两年,白苏他们同一批录用的大学生村官已经纷纷离开,有的考上了公务员,有的当了特岗教师,有的继续读研深造,有的通过银行招聘,还有的考入国企等公司工作,二十个人里面就只剩下了七个人。于是剩下的几个村官,彼此商量了一下,借着国庆节假期,筹备了一个大学生村官送行聚会。
两年前一群稚嫩的年轻人相聚到一起,投身到轰轰烈烈的新农村建设中,展开自己事业的白纸,在农村画上了浓墨重彩的第一笔,而眼下已然各奔东西。虽然大家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是因为在基层一起打拼,一起受人质疑,又互相理解,互相帮助,建立了深厚的友谊。除了已经远赴外地就职,无法参加聚会的同事,其余在县城或者在市里工作的同事都抽时间聚到一起,一共15个人,是那次春游活动之后聚的最全的一次。
大家一边喝酒一边聊天,难免说起村里工作的体会。小徐说:“我回自己的村,能够吃住在家,挺方便,但是能给村里干的大事真是不多,村干部还怕我跟他们抢,很多事都不愿意让我参与,有时候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慢慢地就懒得管了。”
“你算不错了,能够回自己家的村子,而我们都回不去,父母千辛万苦把我们从农村带出来,现在老家偏远又没人住,在县城是农村人,回农村是城里人,我们才是最尴尬的,只能在陌生的村里当村官,做陌生的异乡人,融入农村难上加难,不过,现在还好一些,也学到了很多东西。”白苏接着他的话茬说。
亚博已经考上了县里的基层公务员,他高屋建瓴地说:“对,在农村确实能学很多知识,都是书本上学不来的,比如怎么跟村民相处啊,村里的一些现实情况啊,虽然我当了公务员,但是我明显感觉到,这段经历对我特别有帮助,也许国家制定这个政策的初衷就是让我们来了解一下中国的基层是什么样,看看真实的中国农村,这样我们以后工作才不会脱离实际、异想天开。”
“对对,我觉得现在有些政策就不切合实际,比如农村旱厕改革吧,虽然政策初衷是为老百姓好,但是由于现实条件所限,部分农村没有地下管网,推进起来比较困难,有的只是改了厕所上面的房子,根本上没有大的改变。”小梁接着说。
“哎!可不是嘛,如果不能理解老百姓最迫切的需要,不能从根本上帮助老百姓解决问题,光是搞一些阶段式的运动,反倒会给老百姓增加负担;就说小学合并这事吧,一方面提高了教学质量,另一方面也是一种变相的城镇化,助推了现在的高房价,村里没有学校,老百姓只能去很远的外村学习,对老百姓而言,干农活的时间主要在早晨,而现在早晨必须去送孩子,交通又不方便,只能随孩子走,有能力的举家搬迁到县城,到县城就要买房子,房价自然水涨船高;没有能力又不得不在家种地的,只好让孩子一年级就去住校,孩子本身家里穷就够惨了,还不得不那么小离开父母,老师再好,能完全取代家庭教育吗?我觉得现在农村孩子离家出走等心理问题越来越多,与过早地寄宿可能有一定关系,因为我们小时候生活虽苦,这些情况却是极少发生的。”年龄最大的红红姐心疼地说。
“这种说法我不太同意,这些都是社会发展带来的一些结果吧,也不全是因为学校撤并,但我感觉建设新农村和城镇化在某些方面确实是矛盾的,就比如大范围整合教育资源,农村学校一撤,直接推动了农村青壮年人口随孩子进城,而国家又大力提倡建设新农村,村里人都没了,谁来建?即便有个想回来建设的,孩子怎么办?”大伟一边说着一边点上了一根烟。
“当然了,我们都不是说这些政策不好,而是在想这些好政策,有没有更合理的设计,比如贫困户盖房子,要先自己垫资,本来就贫困,哪有钱垫呢?而且万一盖半天通不过上级验收怎么办,越穷顾虑越多,越不敢盖;再比如贫困人口搬迁的,只能得到极少的上级补助,却要求老百姓自己配套剩余的钱到县城买房,如果老百姓能拿出这么多钱,他还是贫困人口吗?”崔苗说道。
“可是有的政策吧,也说不清好还是不好,就拿这几年红红火火的农村旅游来说吧,各大开发商纷纷占山为王,各人自扫门前雪,各自建设推广自己的景区,虽然确实提高了村民收入,带动了当地百姓富裕,但是我总觉得把好端端的整体自然资源,人为分割成一个个小块儿,再加上乡村旅游同质化严重,农村现有的资源环境承载力、垃圾处理能力等极其有限的现实,乡村旅游的规模很难有新的突破和提升,而乡村原始自然景观却遭到一定程度的破坏。”文静的甜甜也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们看不懂是因为经验还不足,你们说国家怎么样才能了解老百姓真正的需求吧?”小王为大家提出了问题,见大家沉默,又接着说:“问卷调查吧,成本大且不能保证真假;网络调查吧,老百姓会上网的不多,得出的结论不一定是老百姓真实的想法;怎么办呢?我们可能就是其中的一种尝试,让我们来农村看一看,发现老百姓最真实的需要,相信今后的政策一定会越来越接地气,农村也会发展越来越好的。”
“你看,我们都职业病了,吃饭也不忘农村工作,大家相聚一场不容易,合同期将满,我们又要各奔东西,为了我们短暂的相聚和一生的友谊,干杯!”涛哥提议道。
“对,每一次发展都不容易,国家是,个人也是,希望大家在不同的岗位上,都别忘了咱们都曾是村儿里人,祝愿大家今后前程似锦,一帆风顺,步步高升!”慧慧也站起来举杯。
大家觥筹交错、感慨良多,最后都喝了不少,饭后又一起合影留念。之后便自行合影,剩下的白苏他们七个人,就像被剩下来的留守儿童,拍了一张留守照片。
拍完之后,涛哥把手搭在白苏肩上说:“来来,小白,以后工作上还要互相帮忙,咱们照一个吧!”白苏正要跟他拍照,身后走来一个人,把涛哥的手从白苏肩上拿开,严肃地说:“白苏,不早了,该回家了,你妈让我来接你。”
白苏回头一看是秦慕白,便一边跟大家告别,一边介绍,“这是我秦哥,我先走了,你们也早点回家,路上慢点啊!”然后便被慕白拉了出来,白苏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喝醉,因为是第一次喝白酒,她的头有些晕晕的,偶尔有几步走的不太稳实,幸好有慕白在身旁,看着也不太明显。
走出饭店,慕白很严厉地训斥她:“长本事了啊,小丫头喝什么酒,你看你站都站不稳,不让人笑话你啊!”
“秦哥,我喝了不多,没事,等等,我妈又不认识你,怎么可能让你来接我,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白苏虽有点头晕,脑子还是清醒的。
“我今晚恰好在你们隔壁跟朋友吃饭,吃完饭出来就见你跟个男的在那儿拉拉扯扯拍照,你是不是村官当久了,自己也不把自己当女孩儿啦!”他的话语依然带着怒气。
“秦哥,我们都朋友,大家喝多了,我都不介意,你生什么气呀?”白苏仍不以为意。
“我生什么气?你说我生什么气,要不是今天你喝多了,看我怎么教训你!”慕白气得简直要跳起来。
“你怎么教训我?我想知道嘛,快说呀!”白苏停下来,抬头眨巴着眼睛,微笑着看着慕白问。
慕白想想,好像自己连教训白苏的资格都没有呢,窝着一肚子火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憋出来一句“我,我,送你回家。”
白苏坐上他的车,一路头疼得厉害,心情却很好,一直想笑,还对着慕白唱了一路的友谊地久天长和前言不搭后语的小情歌。
回家之后,白苏隐隐约约记着被妈妈数落了半天,她却一直想笑,笑着笑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