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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做于潇潇了,她想做沐雨。
做恶魔比做天使简单多了……也自由多了。身上不用背负什么歉意,不用管他人的死活……甚至……甚至还可以疯狂的杀戮!!
她眼里的最后一丝清明也被吞噬了。她闭上眼眸沉寂了一会。再一睁开已然是一双带着暴戾杀意的目光。
第一眼看见的是高澈,那黑眸如狼如豹,如猛虎上山如蝮蛇吞食。这目光几乎是狰狞的,比以往沐雨杀人屠城时还要可怕。沐雨只是带着几分讥笑轻蔑的目光,而现在的潇潇呢,满满的都是恨。她连眼睛里面都是带着血的。
比最开始想要杀死居乃邑的恨意更浓。这份恨意让她忘记了她曾经的罪孽,忘记了她那颗想要赎罪的心意。有的只是狂,傲。她想用血来祭奠自己那颗滑稽可笑的善意,从此告诉自己只有让别人怕你,才能更好的站在世上成为一个人。
即便像沐雨一样,走她的后路。
做一个让旁人再也不敢对你指手画脚的人。
那满怀恶意的目光盯着高澈,她从未散发过的杀气也就此显现。潇潇几乎是瞬间就握上了血剑,剑内的亡灵气息反灌进她的体内,印的她的眸子愈发触目惊心。
“你、你……”高澈被她瞪的身子无法动身,那股嗜血的杀意牢牢的把他钉死在了原地,令他呆滞瑟缩着瞳孔像个行尸走肉。
她眼尾滑出的血泪早已经干涸,脸上依旧还留着那一道摧毁她整个人的血痕。
潇潇是起不来,但是她不需要起来,她了解血剑有多大的能耐。于是她几乎是目呲欲裂,怒不可遏的想要直接让这些在她面前作威作福的难民瞧瞧什么才是毁天灭地,什么才叫黯虺荼魂。
什么叫恶魔!!
“血剑,唯、我、独……”
最后一个字还没念出来,默伯母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她是跪在潇潇面前的。“潇潇……我知道你很痛苦……你听姨说,我,我是你表姨,我从小和你母亲一起长大……你别做傻事,不要记恨……”
潇潇看着她,也只是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内一颗黑珍珠似的瞳孔看不出来喜怒哀乐,像是一汪死水,又像是一片沼泽,谁进来了就要深陷于此再无出路。
“你娘很温柔善良,你是她的孩子,你不会是个坏孩子……你听表姨的,别这样,好吗?”
这时候言烟雨和小羽也跟出来了,看着这一道屏障又看看里面的人,一个个也是焦虑不安。“师兄,师兄你快出来!”
“闭嘴——”潇潇抬眸,那一双似是厉鬼索命般的眸子倒影在了小羽的眸内。
小羽几乎瞬间便毛骨悚然的倒退两步。
潇潇收了对那个蠢货的目光,转而看向高澈。
高澈自然即刻注意到那暴戾的目光,这目光是在他身上,但是不是看他的,而是对着他腰上的那把长剑的。
几乎是一刹那高澈就很有眼力见的将这把剑解下给了潇潇。
潇潇不自然的看着墨傀剑,眼神都柔和了。
那是哥哥用的剑,上面还有我哥哥的气息。怎么就能挂在你身上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拿了我哥哥的佩剑,你该死!
她伸手,似是一个铁箍般箍着他的手腕,高澈甚至都不知道一个血都流尽的人怎么还能有这样的力道,但是他没有时间去思考,手腕上“咔咔”一阵脆响,此刻他若是反抗,能不能成功退开到潇潇的搏杀距离?或者反杀掉面前这个人?
他不敢去试。
试问,一个分分钟屠城灭山的人,若是真想杀他,需要几根手指?
他记得那日潇潇似是玩的出手就打的他狼狈出剑,打的他后背浸湿……
他在赌,赌面前这个女人从第一眼没有杀他,现在也不会要了他的命。
潇潇在他手骨要被捏的粉碎的前一秒,松开了他。
手掌一瞬间被血液灌流,似是麻痹的抖了一抖,他呼出口气,连忙退至一边。
血剑身上的血液大部分来自于沐雨,是沐雨用她自己的鲜血锻造的这块玄铁,所以血剑倒灌给潇潇的魂和气都来自于沐雨。灵丹妙药对她产生不了多少作用,反倒是沐雨本人的血和魂对她来说才是甘之如饴。
过了一会,手腕上的伤口开始微微渗血。潇潇笑着,在屏障外那一双双渴求的目光下。她伸出了被药熏的发褐的舌头,似蝮蛇吐信般卷起了那一丝渗透出的鲜血,像是品尝什么绝味般舔舐干净,喉间上下一动,吞了下去。
其实潇潇和沐雨一样,她们都是疯子,骨子里都带着一份煞气。这份煞气可以被善意温柔的掩藏,也可以瞬间被带动升起蔓延全身。
沐雨的煞气一出便是千万人陪葬。
同样的,潇潇也是。
最可怕的是,曾经沐雨有人阻拦。而现在,谁能阻拦潇潇?
谁能?谁敢!
当她持着血剑缓慢的从地上站起来时,对着默痕的母亲轻声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然后又看着一脸霜寒的默痕,阴阳怪气的笑着。“我不管是谁告诉你的,那个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你现在告诉我,他是谁?是谁对你说的这些?”
默痕不答,他牙关咬紧,他的身体分明是在颤抖,他在恐惧,在害怕。心里想的却是,那个人说的没错,她果然是个魔鬼。
“你不告诉我也没事,等我把这里的所有人全杀光了,那个人也逃不了。”潇潇笑得猖狂。她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过这种傲慢轻视的痴笑了,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血气,完全就是一个被枯骨撑起皮肉的躯壳。默痕看着不寒而栗,他母亲看着她痛心疾首。唯有血剑,这个用血淬成的利刃此刻却是兴奋的。
血剑在她手心狂震颤抖,似乎是在为下一瞬间的血流成河做预示。
“潇潇,你快停下吧,你冷静一点,如果你爹娘在……他们也绝对不想你变成这样的……”
此话一出,潇潇的目光猝然一暗。几乎瞬间就撤去了结界一道红光便要斩下。
你是什么人?!敢提我爹娘!!
“于潇潇!”
过于严厉的一声打在她的心尖上。
哥?
她顷刻全身冒汗,用尽全力回身望去寻找,并却没有看到谁的身影。
幻听吗?
这么真实?
“于潇潇!”又是一声厉喝传来,几乎一瞬间她就像个做错事都小孩子扔了血剑,脑颅中炸出白光,这感觉就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刃一下一下的剜着她的脑袋,要掏她的脑浆要她的命。她哆嗦着,颤抖着,几乎都要瞎盲,痛的她整个人都再次脱力。
“不……哥。”潇潇竟然就这么直接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捂着头部嘴里叫唤着什么。
“孩子?孩子你怎么了?”
哥……
潇潇其实已经被折磨的发不出来什么声了,她的唇齿在打颤,没了血液的嘴唇依然是惨白,如今更是青的发黑。“血……血剑。救……我。”
再想去拿那把血剑时,却先被高澈拿了回去。高澈屏着呼吸一脸阴暗的盯着潇潇,那目光里头尽是杀伐之意。他手上的剑尖指着潇潇,那模样完全是要把潇潇除之后快。
“我……”潇潇眼神已然没有了焦距,吞吞吐吐的挤出个几个字眼。“血剑……过、过来。”她心里脑子里明明叫的凄厉惨然,但是所有的话语都卡在喉咙里面呜呜咽咽的沙哑烫痛。她一只手紧紧掐着自己的喉咙,另一只手虚虚一抓,血剑便从高澈手上急促的飞至她的身旁。
天很冷,身子很烫,很灼,要命的痛。
她抓着冰冷的剑柄几乎都要哭了,但是眼睛里面什么都流不出来,那股该死的热烈灼烧着她的眼她的心她的身。
“我……头疼。”
金虎逮到机会一抓就将高澈直接扔飞了出去,一众被瘟疫折磨欲死的人们趁着这个时机一拥而上,直接想要扑在了她的身上。
一张张早已没有善意无辜的狰狞嘴脸就在她眼前逐渐放大。她看见默痕的母亲拼了命的去拉扯这些像是野狗抢食般疯癫失常的难民。
但是又有什么用呢?她一个妇人在这么多近死的没了人性的难民面前显得是这么弱小,不仅是她,潇潇现在也被折磨到弱小的不像话。
就这种情况她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一声声唤她的悲声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的。
如果没人救我,那我杀了我自己行吗?
她想着,将血剑抵在喉咙上。又感觉这样似乎也没有用,又将胸膛对准了剑芒。只要不死鸟之翎毁了,她就可以死了对吧?
潇潇轻笑一声,此刻也不再感觉这些难民恐怖了,反而感觉天涯尽是可怜人。
剑尖刺破皮肉,缓缓向内推进……
原来自刎是这种感觉,一点都感觉不到害怕和痛苦。
“住手!!”
一个过于高大的黑影疯了般的挤开人群,将潇潇手里的血剑夺了过去,她还没来得及看一眼那个人是谁便身子一轻进了一个炽热的怀抱。那人的粗喘的鼻息和滚烫的胸膛正抵着她,心跳很乱很快,似乎是惴惴不安的。
“哥……”潇潇没有抬头去看他,但是她知道这个人能从她手里把血剑夺过去,那血剑必然认得这个人,对她没有危险。
她第一反应就是那一声声唤她的哥哥。
那个人顿了一下,连喘息似乎都停了一秒,接着轻声压抑的道了声。“我在。”
潇潇现在脑子很乱心也很乱,她能听见有人说话有人争吵,但是她做不出回应来。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她这一年在陵墓内的魂还是没有融好吗?还是有人在故意害她?
她的仇人敌人分明已经被沐雨杀干净了,就连沐雨本人都已经魂飞魄散了,究竟还有谁能有这个本事把她折磨成这样?
莫非居冉还没死?
模糊间听见了小羽冲着无双惊讶道,“你不是那个哑巴吗?!你会说话?!”
潇潇后脑那根筋跳的厉害,她痛的嘶了一声,接着就被这个人从地上抱了起来。也不知道是怎么离开那处的,总之她是不知不觉的就昏了过去,不知不觉的又醒了过来。
这种感觉迷迷糊糊的很像是发烧,可她又偏偏身体冰凉没有一丝热气。有人给她灌了水灌了药,给她掖了被角暖了脚。
她很想告诉那个人不用这样,即便再多加被子,再炽热的温度也对她起不了什么作用。
她没有心,捂不热的。
一日复一日,最终还是血剑唤醒了她。
冰冷的刺感抵着她,是双剑的剑鞘。
她醒来时候还是迷糊的,眼神从迷茫到清明到愕然到凶狠。最后用恶毒的眼眸看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的呆,才从杂乱的记忆中理清了线条。
她没杀人,也没自杀。她现在在哪里?
潇潇在昏暗中偏过了一点脑袋,看清了这个人。
这人穿的也不是很厚,但是手掌是暖的。这个人的手掌捂着她的一只手,那股温暖源源不断的传进了她的体内。
这人闭着眼睛像是还在睡梦,还是似乎做了一个并不好的梦境。纤长微卷的睫毛都在不安的颤抖,乌青的黑眼圈垂的很深,眼窝陷的厉害,嘴唇也是干涩起皮。
潇潇踌躇了一会,似乎不想打扰他的休息,但是又很着急,很急切的心问他一些什么。
于是她轻轻动了动那只被他握在手里的冰凉的手掌,那只手倒是被他捂的断了冰,不过还是没有正常人该有的体温。她轻轻唤了声,“……无双?”
安静点只有他一人呼吸声的屋内倒有了一种少有的温柔。
“……嗯……”无双也是迷迷瞪瞪的,可能也是以为在做梦,呓语似的应了一声又睡了过去。
“……唉。”她叹了一声,心道自己也不知道睡了几天,恐怕他也是好几天没合眼了。真是难为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分明是喜悦的,激动的,按耐不住的。可是当无双真的就这样完好无缺的在她面前时,她却又退缩了。仿佛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她其实很想把他拉起来好好看看好好摸摸,将所有的一切都问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但是一看见他,那些情绪却又在肺腑沉淀,只剩下满身的躲避和懦怯。
潇潇掀开被褥,这屋里昏暗的很,小桌上点着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稀稀拉拉的向桌子上留下烛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