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冬青霜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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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小姐,这恐怕不妥吧?”春生,微微蹙着眉,作出一番疑惑的样子来以担忧的眼神看着徐瑶,内心却想:这王姑娘虽说是个逃难难民,又是公子小姐救起来的,但到底是不那么知根知底的,再加上,这姑娘到底是谁家的也没个证明,也不知道一路上有没有招惹什么麻烦,留着她可没什么好处。

  徐瑶回望春生,其实内心是有些感激的,这个春生和春枝有着这样相似的名字,行为举止间也是和众人都和和睦睦,甚至让徐瑶觉得是不是春枝转了个身,又换了个身份来护着她。

  “有什么不妥的,本小姐救了她,还瞧得起她,让她做个二等的丫鬟,她都不愿意吗?有多少人想做本小姐的奴仆,本小姐都不愿意了。”萧小姐白了她的大丫鬟春生一眼,她有着超乎常人的“自信”,这种自信是从小被众星捧月惯着出来的。

  “一个小丫头而已,既然妹妹都这样说了,那边这样决定吧。”

  徐瑶垂手低头站着,用眼睛侧边的余光瞄着这个人,这是该是萧鹤鸣了吧?之前她在家中也听过这兰陵的萧家,确是钟鸣鼎世之家,萧家三公子也曾经被母亲在接到娘家来信后夸赞过。

  这个人可是没有给现在的徐瑶留下什么好印象,萧家的人啊,个个都把自己看的那么高。

  萧鹤鸣穿衣服上面细细碎碎的绣了翠竹的纹样,这样的样式可谓是翩翩公子的标配了,徐瑶的视线慢慢往上挪,从他袍子滚边的银线绣的隐隐绰绰的竹子,到他腰间温润的祥云状和田玉佩,还有这样奔波的路途中仍然捋的直顺的领子,再到他的脸。

  这是一个俊逸的公子哥,这一点不容置喙,十六七岁的样子,并不是想象中读书的文人的长相,反而是英气勃勃的样子,眉目间有着坚毅,但是气质又带着温润,声音也是低沉又带有几分温和的好听。

  但是他做事可是并不吻合他们兄妹二人诗书传家的名声,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没有考虑一下在场的这个小姑娘是否愿意放弃投奔亲戚,而进入萧家为奴。

  徐瑶的命运现在明显不会掌握在她自己手里,她温顺站在那里,萧家的三公子快速走了几步走到了这临时搭建的茶桌旁坐下来和妹妹开始商量如何安排这样一个在路上捡来的人。

  “小乞丐,听说你是栖霞王家的家仆后人,那也与我堂婶沾了几分关系,进我萧家也算是怜惜你,你以后就不姓王了,是新的“冬青”。”

  “冬青”真是。。让人难过的名字,要不说山东山高皇帝远,各家世族被当地地方官奉承着并不是很听皇帝的话,毕竟皇帝如果派兵要去讨伐这些世家,说起来容易是容易,但是这朝廷上下官员有多少和这些世家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世家传承比王朝还长,对于皇权的尊重,好像是不那么厉害。徐家建国以来,历代都在试图稳固皇权试图提拔寒门,但是到了如今这日子,仍然没有成功。

  这冬青的名字,好巧不巧,刚好是二哥上战场时骑去的那匹战马的名字。徐家的小公主的名字最终是和二哥的马殊途同归。

  徐瑶捏着自己的衣摆,反复的搓揉,往下撇着嘴,她虽然有意识努力维持着学习春枝的样子,可是想起二哥那只总是喷她响鼻的马,对这个名字她可确实没法满意,萧鹤鸣瞥了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女孩一眼。

  “这名字换了几个人都不得你的喜欢,换名字一个吧,前面几个都已经有春夏秋了,再一个冬,就难免和先皇后身边的一样了,这个小乞儿就叫霜期吧。”

  徐瑶仔细算来,这也确实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她咬了咬牙。

  “我愿意伺候小姐,必将兢兢业业,以报小姐的救命之恩。”

  徐瑶跪在了这些人面前。

  若日后皇兄可以回转,萧家拿着她的救命之恩,反而是会让她有面见贵人的机会,等见到了皇兄,一张卖身契又算得什么?如若皇兄和父皇命于边疆,那这天下就是梁皇叔坐上了,以皇叔的性子,对她而言也和新朝无异。更别说如今局势未定,徐瑶听说了梁王进京后猛然想起梁皇叔的王妃也是王家女,王家闭门两不相帮和皇叔的皇妃也是王家女不无关系。对于一个流亡的不愿一辈子困在这地界的孤女,来说确实没有进入萧家在萧家受宠的小姐身边为奴再好的选择了。

  山东这片地方没有太受战火的影响或者说是影响不大,仍然像过去一样热闹,这里没有京城的建筑精致,街道也不像京城那样熙熙攘攘间有着各处口音,虽然京城那样看起来温润而繁华,但是却不比这里没有经历像那日的京城一样的战火洗礼,所以还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在快活地交谈,还有梳着两个总角的孩童在路上追逐打闹,临着街的老人家们依然可以坐在自家门口聚在一起谈一些闲话。

  徐瑶现在穿的是夏茗借给她的衣服,她作为二等丫鬟已经学着在小姐身边侍候了,夏茗顺势升了一等也准备着换一些行头,一个高兴就准备把过去的衣裳给徐瑶。

  萧小姐脾气不是很好,除了对自己家人显出的还是刁蛮可爱以外,对下面来说就只剩刁蛮了,徐瑶也是一路没少受这位小姐的责骂,让她坚持下来的动力就是看到这位小姐就常常想到过去的自己,从下人角度看可是跟这位一样招人讨厌。

  这种待人如侍己的精神安慰,可谓是最好的良药。

  春生和夏茗陪着小姐去见过各位长辈,徐瑶和秋露就回了院子的房间,本来她们几个除了春生有个单间以外,夏茗和秋露是在一处的,小姐的人员配置只多不少,如今来了个新人也就只能往春生的屋子里塞。

  时间过了晌午,秋露随她一见过了院子里的小丫鬟又将物品归置整齐,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小姐就回来了。

  如若不是因为这般机缘巧合,像徐瑶这样才十一岁的小姑娘是到不了二等丫鬟的位置的,只能和院子里其他的小姑娘一样,做些粗活。

  如今也算是因祸得福可以和这几位一同成了贴身丫鬟。

  徐瑶在整理,刚刚领回来的针线房那边多备着的衣服,春生恰巧回来换身衣裳。

  “你与我在一处吗?”也许是有些疲惫,春生的语气不像过去那样和蔼。

  “是的,春生姐姐,院子里没有其他合适的房间了。”徐瑶拘谨的站了起来。

  春生坐下来倒了杯水喝,她挥挥手,招呼徐瑶也坐下来。

  “你倒不必这么客气,只是我这人一人独处惯了,你与我同住一张床,我们俩倒是都不太快活,晚上就可能都睡不好,你看这样好不好?这房子里带有扇屏风,你把这屏风拉去一边,那还有一张矮塌,你睡在哪里上,我们一人一张床,你睡的也踏实些。”

  这话说的看上去挺客气,徐瑶看看春生难掩烦躁的脸,在这个屋子里,原本是春生最放松的地方,可能就是因为此,她不希望有人瓜分了她的单独的房间。此时,春生脸上的不耐烦让徐瑶彻底把春生和春枝的影子拆开了来,这不是母后给她的春枝姐姐。

  春枝的笑不再在春生脸上,但是被临摹到了徐瑶的脸上,徐瑶仿着过去她那经常听到的语气:“您说的是,谢谢春生姐姐体谅了。”

  矮塌睡着怎么会舒服,徐瑶答应的这般干脆,看着小小的人儿一脸亲善的笑,到是让春生有些不好意思了“那柜子有两个小一些的,回头我腾出来就留着你用吧!”

  “多谢姐姐”

  日子过的倒是很快,转眼间半年都过去了。

  今日是徐瑶的十一岁生辰,不过她虚报了生辰八字,也不会有人给她庆祝。

  在这个都是莺莺燕燕的屋子里,徐瑶也试图打听过,关于这个国家到底要往哪个方向发展的这样一个有关于她命运的终极问题。但是小姑娘们不关心这个能知道什么?每次她得到的消息都是零星的从给小姐送玩具的几位萧公子的侍从那里知道的。

  那日的萧三公子是小姐的堂哥,这位嫡小姐是嫡小姐但并不是萧家的嫡小姐姐,萧家的二位老爷,大老爷一儿一女儿子是萧鹤鸣,二老爷叛逆的长子如今随二皇子在边关,小一些的还在家读书,平日里比较宠着妹妹的,也就是这个堂哥。

  “霜期,前些日子三哥哥送我的那份砚台,你收到哪了?”

  “回小姐的话,在里屋的柜子里,我现在就给你取出来。”

  “嗯,取吧。”

  徐瑶一天天地长大,现在学的最好的仪态不是过去母后要求的贵女仪态,反而是在逃难的短短时光里模仿下来的春枝的样子。

  一个孩子的猛然长大并不是在一段时间里慢慢熏陶可以熏陶出来的。而是在某一个时刻,因为发生了某件事,突然的,一个再不懂事的孩子,在面对那不同的人生的时候,在知道反抗无力的情况下,选择面对现实。

  “还有啊,祖父要求的大字,你也帮我完成了,记着要临摹的不是昨日的那一本,是祖父刚送过来的那一本。”

  “好的,小姐。”

  萧小姐觉得自己做的最不错的一件事儿就是把霜期从外面带回来,这院子里的婢女好是好,听话是听话,但是就有一点,个个字写得还不如她,让她们帮自己完成任务,反而会被骂的更厉害,不若这霜期自己只要写上三成和霜期写的七成混到一起,每回都准叫祖父辨别不出来

  萧小姐带着春生到外面去会小姐妹了,霜期也就是需要来到这院子里半年,但是离开的时间其实并不多,每次门串门小姐带着的总是春生和夏茗他们两人。她总是留在院子里,零零散散听到的消息里也是二皇子和父皇还在边疆,具体生死如何没有定论,梁皇叔也和起义军打的热火朝天,并且满院的女人并不怎么关心战况如何,只关心这战火会不会烧到山东来?

  阳光从格子窗里洒进来,经过薄如蝉翼的窗纱的过滤,并不怎么刺眼,让徐瑶感觉到久违的岁月静好,萧小姐不怎么爱练字,但徐瑶很喜欢,先皇后就写得一手好字,只是白天她练的是萧老爷送来的字帖,晚上一个人当值时,她常常用手在各处画着小时候母亲拉着她的手,一个个写下的字。

  “怎么是你在写字?”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却并不是那么熟悉,徐瑶抬起头,惊诧着往前看,手下笔一抖就毁了一张字。

  萧三少爷平常常常派人来,此次这是久违的自己来了。

  徐瑶低头在旁边跪下不敢言语

  萧少爷有几分好笑“跪下做什么?我又没有罚你,我家规矩是严了些,却没到这种程度,站起来吧!”

  徐瑶默默站起来,去侍奉茶水。

  “我那五妹呢?”

  “回少爷的话,小姐是出门有事去了,去哪里?我等不敢过问。”

  “嗯。”“你……是霜期”

  “是。”

  “这些日子了,我倒是没有认出来。既然妹妹不在,我就先走了,回头告诉她我来过。”

  “等等少爷,”徐瑶想起了什么,急得拽住了他的袖口,见到他停住,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猛然松开“请问三少爷可是知道近日京城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