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后后加起来二十年，这是季肴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
“是邢正卿吗。”
邢正卿正在家中安静地听着父亲的念叨，虽然不厌其烦，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而这一通电话恰到好处，刚好拯救他于唠叨之中。
对方是个小姑娘的声音，冷静而稳重，还带着一丝嘶哑。如果是以前，他或许会直接挂掉，但现在，他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
“是的，我是邢正卿，你是？”
季肴手指无意识地捏紧，指尖也泛着白。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林霁尘，往后边走了几步。
“纪琴病逝，葬礼定在后天，京城郊区的草绿公墓，希望你能来。”
她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但仔细听，却能听出来其中的颤抖。
“什么！？”邢正卿本来准备给自己点支烟，听完季肴的话，手抖了抖，打火机跟烟直接掉在地上。
甚至连打火机在他脚边爆炸开来，他都没有反应。
“你说什么？是……是阿琴吗？”邢正卿感觉追问道，“你是阿琴的谁？”
季肴眉眼低垂下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腔蔓延开来。
从邢正卿的反应中，她能感觉出来，他对纪琴并不是全然的没有感情。
甚至可以说，很在乎。
可，既然在乎，当初为什么要丢下纪琴母女俩？
“你别管我是谁，我只是遵守她生前的心愿罢了。”季肴重复了一遍时间与地点，才低声说道，“希望你能来。”
没等邢正卿再问，她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从来没有完整地去了解过事情的起因与经过，纪琴不说，她以前也不敢多问。就算是现在她有能力去查清楚邢正卿家里的事情，但她不愿意。
更何况，spo还没有强大到，可以把别人的感情经历完整记录在案。不光是spo，目前应该没有任何一个组织能做到这种事情。
季肴目光落在还亮着的手机屏幕上，那一串手机号，也是她曾经，看见纪琴常常想拨打，但从未按下呼叫键时记下的。
“处理好了吗？”林霁尘见她打完电话，便走过来询问。
“嗯。”季肴点点头，眼眶有些微肿，“我困了，我先回去睡觉了。”
林霁尘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但多年从事心理专业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过去之后，季肴或许会变个样子。
或许，是封印解除的样子。
季肴面无表情地准备离开，林霁尘却突然叫住了她。
“季肴。”他说道，“我叫了个人过来，之后他会跟着你。你以后如果有什么想要做的，不必畏手畏脚。”
“谢了。”季肴只是脚步一顿，耐心地听他说完，道过谢后，便直接回了家。
这一觉，睡到昏天黑地，无人打扰。
第二天。
季肴起得很早，窗外是阴天，像是夏季暴雨来临前的预兆。
她按了按疲惫的眼角，将鹿子邑给她的药倒了几颗出来，也没喝水，直接就干吞了下去。
然后打开了纪琴房间的门。
里边东西摆放得很整洁。即使这么久没有人住，也不过是蒙上了一层灰尘。而一张床上边的东西叠放整齐，被遮尘布挡得严严实实，一点灰尘都没有。
这是当初纪琴去医院前，就察觉到了自己的不舒服。估计会在医院待很长一段时间，为了回来时不用打扫床褥，才把床遮起来的。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纪琴这一待，就直接在医院待到了离开。
季肴躺在纪琴的床上，眼睛微微闭着。
一直到现在，她才感觉自己稍稍缓和了一些。
压下来的乌云迟迟没有下起雨来，反倒是气流开始呼啸。夏日的狂风掀起了轰鸣，像是上天也在悲泣。
季肴这才想起最关键的一件事。
纪琴已经走了，那么于情于理，她应该把自己的户口跟纪琴连在一起。
否则，纪琴辛辛苦苦一辈子，留下的那些东西，岂不是便宜了她那些没用的家人。
只不过她刚刚黑进程序，却在看到纪琴的户口时愣了一愣。
什么时候，这些事情已经被办好了？
她想到林霁尘之前在吸烟区问自己的那句话。
季肴清理了痕迹退出了页面，林霁尘他倒是动作快。
这时，她才注意到之前陆依白几人在群里发的消息，还有班群一些艾特她的消息。
她点进去，草草地浏览了一遍，便丢了手机。
是那个比赛的结果出来了。
根据比赛的流程，当天晚上十二点比分准时由赛委组官方更新。毫无意外，季肴这组稳居第一。
班群里的大部分都是在恭喜他们的，而小群里则是感谢季肴的。
季肴没什么感觉，她觉得头有些痛，心理也堵得慌。
这时，她想到了心理咨询室的那个人。
是啊，心理上的疾病当然要找心理老师啊。
这样想着，她便起了床，顺便给林霁尘发了个消息。换好衣服，到客厅打开了门。
门外赫然站着一个男人！
“谁！”季肴眉眼一凛，直接伸手就要打过去。
这男人身材高壮，肌肉结实，绝对不是普通人。
“季小姐。”那男人见势伸手就要挡下季肴这一招，“我是霁爷派来的。”
季肴一听，立马收了手上的力。
昨天林霁尘好像的确有给她说过，要派一个人来跟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季肴淡淡问道，仿佛刚才的一幕并未发生过一般。
林一微微俯首，但表情并未太恭敬：“我叫林一。”
“嗯。”季肴应了一声，不再看他，而是直接朝着外边走去。
林一满腹疑问。
他以为这女孩会问他为什么在这里，或者是问他在门口等了多久。
但他什么都没问。
其实一开始林霁尘叫他们派个人来跟着一个高中生女孩的时候，他是极其不愿意的。奈何在几兄弟中，他是身手最差的一个，打不过其他几个人，最后只能他来。
“你……要去哪儿？”
眼见着季肴没有回头看他有没有跟上的意思，林一连忙出声叫住了她。
“去找你们霁爷。”
季肴站在电梯面前，她能感受到林一对她的态度并不友善。
这时，手机振动起来。
是林霁尘回复的：
——来吧，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