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旬苍老的面孔上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摇头道:“许是下一个十年,二十年,十万年之约如期而至,老夫却是看不到了。”
“阿弥陀佛。”他缓缓闭上眼,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遂静坐,一动不动了。
方才唤法旬作师父的那名弟子愣怔,随即蓦的红了双眼,悲恸大呼:“师父!”
周遭来宾纷纷意识到什么,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就连蓬莱仙境的苏听云和净华尊者也站了起来。
唱经之声响起。
法旬主持的弟子用力抹去眼下的泪水,闭眼高呼:“菩提禅宗主持法旬,圆寂。”
乐小义呆呆站着,看着众多菩提禅宗的弟子目露哀戚之色,掌心握着那枚方才捡起来的佛珠,脑子里嗡嗡作响。
无垢境的法旬大师圆寂了。
临终前只留下那么短短几句话,乐小义好像懂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
天灾是什么?人祸是什么?执剑之君是谁?十万年之约又是怎么一回事?
人心惶惶。
乐小义听见耳边无数人声,一根金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心口前,而这一次,没有人注意到她,这根金线只有她自己能看见。
她沿着那根金线往前看,越过法旬大师的遗体,落在梵音大殿后那尊巨大的金佛像上。
视线与佛像相对,乐小义忽然间发现那佛像有些异样。
佛陀眉心一点印记凹陷下去,与乐小义在图册上见过的佛不一样,不像原本就这个样子,而是被谁将眉心那一块嵌进去的红色物件取走了。
那个凹陷下去的痕迹黯淡幽深,神圣的佛陀因此看起来印堂发黑,的确是一副凶兆。
乐小义的视线沿着佛陀的眉心向上,忽然心头一跳,她看到一道人影藏在那凹槽幽暗的角落,只露出一片违和的墨色衣角。
那是谁?
来不及示警,那个人敏锐地发现了她。
一时间天旋地转,轰隆之声不绝于耳,乐小义五感被封,好像与周遭喧闹隔绝开来,陷入一个古怪的环境中。
左诗萱好像在对她说话,但她只能看见左诗萱的嘴唇颤动,但看不清她的动作,也听不见她说了什么。
就像一瞬间沉入水中,眼前所见都扭曲起来,鸿蒙剑心在她心口疯狂闪烁,可她的意识却游离在身躯之外,无法操控,无法出声,无法行动,无法对即将降临的毁灭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这种无力的感觉,让她有些熟悉,似乎前不久,在炎刀门做客时,那晚上受巫氏幻术所控,挣脱开来的瞬间,也有这样相似的体验。
所以,她中幻术了?
只对视一眼就陷入对方铺设的局,并且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人宰割么?
可论幻术,又有哪家传承,比得过永夜shòu?
乐小义这个念头一动,胸口暗金的符印扭曲旋转,黑森森的雾气弥漫开来,将整个人为的幻境填满。
那佛陀眉心藏匿的人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第268章
噗通声响,一道黑影从金佛眉心跌下,护卫在梵音殿后的戒律僧惊闻变故,立即上前将可疑的歹人擒拿。
金佛所在极为显眼,黑影跌落的瞬间,梵音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去,法旬大师刚刚圆寂,立即就有来历不明的神秘人出现,殿上之人立即联想到方才法旬大师提及的菩提禅宗之祸,两者是否相关?
可是,是谁发现了他,致使他从那金佛上坠下来?
梵音殿上议论纷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刚刚被擒的黑衣人身上,倒是没有人发现脸色异样的乐小义。
乐小义肩头一震,从幻境中挣脱出来,空洞的双眼也恢复些许神采。
她朝方才那黑衣人所在望过去,两名戒律僧擒此人带到梵音殿,正与守在殿外的僧侣jiāo涉什么。
乐小义叹了一口气,对方是一个探子,遭到意料之外的反击没反应过来,不慎着了道,他一bào露,发现逃走无望,第一时间自断心脉,唯一的遗憾是没能将刚才的发现及时传递出去。
赶过去的菩提禅宗高手只抓到一具尸体,其余什么信息也没有获得。
两名戒律僧站在梵音殿下向砚竹禀报此事,法旬圆寂后,菩提禅宗的高手纷纷以砚竹为首,可见法旬此前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并对自己的身后事做了妥善的安排。
法旬大师的弟子砚竹因尊师圆寂本就哀恸,看着黑衣人的尸体,他脸上的神情复杂而悲哀。
他自认自己尚达不到法旬大师舍己为人的境界,是理性支撑着他,平复他胸中的愤怒。
砚竹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吩咐殿外戒律僧:“彻查此事,今日入禅宗之宵小,必定不止此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