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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铃极度反感自尽的行为。
自尽的结果无非不过两个,成功或者失败。
而这两种结果所带来的后续效应她都见过。
那年,她处理完道祖交代的事情,与宋潜一同回返。
路上,她远远看到一个人飞身跳入河中,因春汛已经来临,河水湍急,波涛汹涌,一个浪头便会卷得人不见了踪影。
他们二人根本不敢耽搁,加速朝河边冲去。
彼时,他们尚处神境,精气神还未合一,飞遁速度不及如今十分之一,做不到眨眼既至,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一名路人已飞身跳进了河中。
跳水者死死拽着路人往河里坠,路人却拼命将跳水者往上举,他将人托到了河岸边,自己却力竭被河水卷走了。
涂山铃俯身将半截身体还在水中的跳水者拉上了岸。
宋潜御剑入水,寻找救人的青年,然而浪太大了,卷着人不多会儿便不见了踪影,他足足往下游追踪了十里,才找到青年的尸体。
跳水者吓坏了,他抱着腿呜呜地哭,“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带着他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涂山铃莫名火起,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她和宋潜参加了青年的葬礼,她留下了不少帛金,可再多的钱,也抚慰不了青年的亲人的伤痛。
那个青年是老人的独子,是孩子的爸爸,是妻子的丈夫,他没了,这个家就散了,回不到从前了。
涂山铃没再去看跳水者,因为她不确定跳水者当不当得起以人命为代价的救赎,她怕看到那个人活得浑浑噩噩,会忍不住劈了他。
自尽成功的,她也见过,那个人她还很熟悉,就是竹山的游学弟子。
那天早上并没有什么特别,同修照样去叫那名弟子一同去吃早饭,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回应,他暴力破门而入,才发现那名弟子吊在房梁上已经气绝了。
他的房间里留下了一封诀别书,写了他承受的压力、他内心的挣扎、他害怕面对父母失望的目光,他想要解脱,然后就解脱了。
那一次涂山铃看到的是一对痛苦绝望的父母。
他们来自小家族,承担着振兴家族的重任,好不容易盼来了儿子,将儿子养大了送到了竹山,眼看着儿子完成学业就能回家分担父亲身上的担子了,可他却选择了逃避。
是,他是解脱了,可却需要他的父母替他继续负重前行。
先后遇到了两次这种情况,涂山铃有些迷茫了,她闭门思考了三天,思绪很乱,脑子里浮现了许多东西,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做人不可以太自私,做决定前,得想想自己的身边的人,这个决定是不是会给他们带来灾难。
宋潜是谁?宋家的二公子,清静台九圣之一,重光君。
宋家能这么安稳地发展,谁都要给面子,是因为湛源君宋渊吗?不是,是因为宋潜。
宋潜如果陨落,小到南野会受到震荡,大到依附宋家而生的家族都会受到影响。
一个决定影响万万人的生命财产安全,这个决定是能轻下的吗?
不能!
涂山铃非常生气。
宋潜收回手,“并非如你所想。”
涂山铃:“那是如何?”
宋潜闭上了眼睛,“我记不清楚了。”
涂山铃微讶,她太熟悉宋潜了,自然看得出宋潜说的是实话。
宋潜放下袖子,盖好手腕。
他说的是实话,伤是他脑子不太清楚时造成的,他隐隐约约记得,他似乎回到了基山中毒的那一夜,只不过中毒的人变成了涂山铃,他放血是为了救涂山铃。
他醒来后,嘴巴里的血腥味提醒他,他之前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觉。
他睡着不是正常的睡着,而是晕过去了。
幸而他是修士,肉身强大,若换成普通人失去那么多血,恐怕就醒不过来了。
涂山铃仔细观察着宋潜。
曾经某一刻,她觉得宋潜道心无垢,又可以往前迈进一步了,偶尔一刹间,她又觉得宋潜还有心魔。
一个人身上怎么会出现这么矛盾的状态呢?
还是说她看错了?
不会的,她不会看错,这点眼力她还是有的。
那就是……宋潜本身出问题了。
宋潜避而不谈,不知道问题在哪里,就无从解决。
涂山铃忧心忡忡。
宋潜睁开眼睛,眼里一片古井无波,“前方便是封印。”
他缓步朝前走去,浑身上下都透出不想继续深入谈话的气息。
涂山铃上齿咬着下唇,无声叹气,终究无言地跟在了宋潜身后。
宋潜的手仍紧紧握着手腕,他想:那一段尘封的最狼狈黑暗的过往,不能被她知道。
人就是这样,哪怕在外面生活再苦,苦到在码头扛了一天麻袋只拿到了十几个大钱,回到家面对家人依旧是一张温和的笑脸,说一句不累。
涂山铃快走几步,主动拉住了宋潜的左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她只知道在这一刻她只想拉着他,舍不得他再受一点伤。
宋潜微微偏头,露出个轻轻浅浅的笑容。
涂山铃侧头仰视宋潜,也露出了笑容。
那些年,生活给他们留下的伤,在这个笑容里,好像不会痛了。
前行数十步,到了第一个安放阵盘的地方。
宋潜骈指点向地面,阵盘缓缓从地底升起,露出完整的模样。
他垂眸检查了一番,“无损。”
他挥手重新将阵盘沉入地底,便带着涂山铃前往第二个阵盘处。
毒雾非常厉害,还配合着天然的迷阵,宋潜当年处理的时候不得不谨慎对待,用三十六天罡配合七十二地煞结阵镇压,是以阵盘共有一百零八个。
宋潜检查的速度很快,前后不过花了小半个时辰,就把阵盘全部确认了一遍。
结论是无损。
阵盘并没有被破坏,封印完整,那么……如今的毒雾与几十年前的毒雾就没有关系了。
涂山铃手指指着天空转圈,“这不合常理啊,好好一个毒源不用,却人为制造出了另外一个来镇压我的灵尾?还是说我灵尾不在这里,毒雾的出现只是偶然。”
宋潜也看向天空,他心中也没有答案。
此时此刻,祁天泽终于从老旧的档案中,翻出了那些私自调换岗位,逃避驻守交漳城的人员名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