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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之夜,月亮低低的,躺在屋顶上,好似触手可及。
花容单手歪撑在屋脊上,自嘲道:“我的存在一直是你姨母心中的一根刺,这根刺也间接刺到了你母亲,你一直看我不顺眼吧!说老实话,我也一直看你不顺眼。”
宋潜挑眉,微微仰着头,斜睨着花容。
花容嗤了一声,“罢,罢,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他单手拨开瓶塞,对月高举酒瓶,“第一杯,敬天地。”
言罢,他毫不犹豫地将一瓶价值连城的青田酒尽洒于地。
他再开一瓶青田酒,握着酒瓶的手指微微颤抖,声音沉闷地缓缓道:“第二杯,敬阿铃。妹子,祝你在另一个世界三岁生辰快乐。”
他拂开青田酒瓶,取过通体黝黑,瓶颈处装饰着四个鬼头的酒瓶,“第三杯,昆仑觞,敬鬼王,请在封鬼之地多多照顾阿铃。”
高阶修士陨落,有一半概率转化为鬼修,涂山铃也不例外。
当年鬼修携阴物作乱,竹山众人参战,镇压了鬼修,将北部大片区域封禁起来,那片镇压鬼修的地方便是封鬼之地。
之后但凡再出现强大的鬼修,便会被自动牵引过去。
与南野天尸海类似,可以说封鬼之地就是仿造天尸海而人为创造的,只是封鬼之地集众君之力,对鬼修的吸引力远超天尸海而已。
而昆仑觞乃小鬼所酿,产自北方,最为鬼修们喜爱,然而那一片作乱的区域被强制封印起来后,便再无昆仑觞流出,世存的昆仑觞喝一瓶少一瓶,已被炒成了天价。
花容却为了虚无缥缈的“照顾”,眼睛都不眨地洒了一瓶。
他解下腰间的葫芦,抛给宋潜,“没钱了,你我二人将就喝这梨花白吧。”
宋潜几乎不喝酒,喝酒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师兄弟成亲,父母大寿,饶是如此却也只是沾沾唇而已。
而今天,他接过花容抛来的酒葫芦毫不迟疑,打开葫芦塞,仰头倒进了嘴里。
辛辣的酒水滑入肚肠,辣得他几欲呛咳出声。
“好!”花容抚掌高喝一声,“酒来!”
宋潜塞上塞子,扬手抛给了花容。
花容仰头,高举着手,酒水汩汩落入口中。
他大口大口吞咽着,眼角边却沁出泪来。
他呛咳一声,借着擦嘴的机会,一把抹掉了眼角的泪,风一吹,泪痕也干了,好似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他再次把葫芦抛给宋潜。
宋潜接过,闷不吭声又猛灌了一口。
“阿铃……”花容脸现回忆之色,“她是个很好的人,没有她,我早就死在了你姨母手里,哈,我们还真是扯不清楚。”
宋潜顿住手,偏头看花容。
有的事情他有所耳闻,但那时他也只是个不受待见的二公子而已,他什么都做不了。
花容并不需要宋潜回应,已自说自话往下说去,“我,渭源花氏小公子花言唯一的儿子,流落到了青丘,落魄得跟个乞丐差不多,如今说来,你敢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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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容自打有记忆起,就住在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看着四四方方的天。
他周围没有同龄小伙伴,只有数不清的书,和偶尔来给他和母亲塞一点吃食用度的好心叔叔阿姨。
叔叔阿姨们每次来,都喜欢捏一捏他的耳朵,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他那时还不叫花容,叫古青。
他的耳朵与旁人的不一样,是顶在脑袋上的一对尖尖的猫耳,那是遗传自母亲的猫耳。
随着年龄渐长,那些他听不懂的话逐渐能听懂了。
他知道了他母亲被父亲随手扔进了藏书室,做了侍女,便再不过问了。
他知道了他父亲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以后依然不能让父亲知道。
他知道了府里有一个大夫人,非常善妒,每一个有了小宝宝的女子都活不了。
他知道了……很多很多。
母亲每日需要清扫藏书室,整整三层藏书室,只她一人负责清扫,工作繁重,不能每时每刻带着他,他只能自己跟自己玩耍。
那日,他正蹲在院子里跟一只小蚂蚁讲话,身后突然传来呼喝之声。
他转头看去,却是一个神情倨傲的陌生阿姨。
他站直身体,双手背在身后,怯怯地看着来人。
莫菱糖逼近,居高临下问:“你是哪里来的野孩子?!”
一言毕,她便注意到古青脑袋上标志性的猫耳。
她奉徐珍儿之命督查各处,对三爷花言的女人了若指掌,哪怕只临幸过一次的,她也能把对方的资料倒背如流,以便及时发现对方有孕,好灌一碗药送对方上西天。
而花言确实弄回来过一个半妖猫女,再看小孩年纪,倒推回去,差不多与花言临幸猫女的时间吻合。
她心头狂跳。
完了,她的疏忽竟然让孽障出生了,还让这孽障长到了六七岁大。
孩子没出生还好说,她可以悄没声息地处理掉,可出生了,名义上就是夫人的儿子,她不敢处理了。
她心慌意乱着跑去向徐珍儿禀报。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在她可以完全掌控的地方,为什么会出这种纰漏。
这其实不是她的失职,而是徐珍儿尽失人心,引来的反噬。
花言贪色,身边凡有几分姿色的侍女,他都不曾放过。
次数多了,人数多了,侍女里难免有怀有身孕的,而这些人一旦被莫菱糖清查出来,便只有死路一条。
侍女们也是有朋友亲人的,被毒杀的侍女多了,侍女们在心理上自然与徐珍儿主仆站在了对立面。
当守书阁侍女古心小腹微微隆起,花家上下的侍女侍者们竟自动自发帮古心守护起了这个秘密。
古心孕期需要营养,他们就一人省一口吃的,送来给古心。
孩子生下来了,需要穿的,他们便从这儿省一点布料,那省一点布料,送来给古心。
在众志成城、上下一心下,这样一个要命的秘密,竟当真被他们守护了六年。
今日,要不是莫菱糖心血来潮,突然来了古言这个纨绔子弟一辈子也进不了几次的藏书室,她还发现不了。
莫菱糖急匆匆跑进徐珍儿的雅室。
徐珍儿蹙眉,“说吧,那个系不禁裤腰带的,又带回来了几个女人?”
莫菱糖膝盖一软,跪在了徐珍儿面前,“奴婢失职,请夫人饶命。”
她身子下伏,重重磕了个响头。
徐珍儿挥挥手,
梳头的侍者退开了几步,转身出了内室,却并未走远,就站在重重帐幔之后,屏息听着主仆二人谈话。
莫菱糖带着颤音说:“三爷,三爷他可能有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