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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它?”涂山铃似笑非笑地看着庄妍,“那……放不放野鸡?放不放野兔呢?”
庄妍理所当然道:“当然不。”
涂山铃理了理裙摆,站起身,“为什么?”
庄妍奇怪地看着涂山铃,“都放了,我们吃什么?”
涂山铃饶有兴味地点点头,“野鸡和野兔做错了什么,你要吃它们?野猪又做对了什么,你要放了它?”
庄妍翕翕唇,却连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来回一琢磨,也觉得自己伪善得很,都是杀生吃肉,难道杀了鸡兔吃肉,就比杀了野猪吃肉高尚些吗?
并没有!
万物有灵,生命皆平等,为了生存而杀生,老虎吃人与人吃鸡兔没有任何区别,不用引以为耻。
而为了泄愤滥杀或虐杀,才是应该制止的行为。
涂山铃见庄妍似有所悟,便走开了,留下空间给庄妍顿悟。
其实涂山铃指点庄妍的是竹山的处事思路,即便是同样的行为,竹山也不会一概而论。
就如花言与慎铭,同样贪花好色,竹山就没有处置花言,只羁押了慎铭。
为什么呢?
因为花言身边的女子皆是通过正规途径带回家的,要么是本就想攀附花家的人家送来的,要么是买来的侍女之流,如此他品行虽然有瑕疵,却算不上大奸大恶之徒。
而慎铭就不一样了,这位年轻时横行乡里,凡看得上的女子,也不管对方愿意不愿意,直接弄回家去,如此行径竹山不管才怪了。
涂山铃走到宋潜身边。
宋潜已经挖好了一个坑,将猪血放进了坑里。
等处理完了所有野味,他会将坑填好,这样处理,是为了不引食肉野兽过来,也是为了干净,以免滋生蚊蝇。
涂山铃抱臂道:“问道果恐怕要给庄妍用了。”
问道果只有一颗,可以用的人却有两个,两人都默契地暂时没有提起如何分配的问题。
面临困境时,两个人能拧成一股绳,可面对利益时,她们怕这种关系太过脆弱,当真争起来伤感情。
她们都觉得还不如等到小姐的身体好些了,由小姐来分配呢,反正一天之内,问道果都是有效的。
宋潜手上稳得很,有条不紊地解猪,却微微抬头看着涂山铃。
涂山铃轻笑一声,“有时候机缘就是这般巧,庄妍顿悟了,趁着她还记得顿悟时玄妙的感觉服下问道果,事半功倍。田欣肯定会主动让给她的。”
宋潜目光柔软。
不管是田欣用,还是庄妍用,不都是阿铃让给她们的么。
涂山铃突然蹲了下来,“我怎么觉得眼前这一幕如此熟悉呢?我们一起打过猎?我怎么不记得了?”
宋潜手顿住了,视线滑到了远处,“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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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是涂山铃二十岁上听过的最多的话。
她表现出的超强学习力和记忆力力压竹山三千弟子,十二年里,成了笼罩在众人头顶的阴云。
那些年里,人们对她的评价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几乎认定了她会成为道祖的衣钵传人,成为第二个镇压当世的存在。
然而言论就在涂山铃及冠后,悄悄变了。
竹山有个传统,凡竹山弟子及冠后,都有一次与道祖坐而论道的机会,经过这一次道与道的对碰,大部分弟子都能在一年之内成功寻道。
然而涂山铃并没能成为大部分弟子中的一个。
有的弟子为此表示惋惜,“她小时候多厉害啊,天赋多好啊,要是能悟道,实力定然飞速提升,必不是池中之物,可惜了。”
更多的弟子却幸灾乐祸,“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小时候回答对道祖几个问题又如何,寻道问道的关口,不一样原形毕露嘛,哈哈哈!”
涂山铃初时还要怒瞪回去,后来听得多了,连气都气不起来了。
嘲笑她的人未必个个悟道了,他们都没能悟道,凭什么来嘲笑她呢?她并不很明白。
但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她忙得很,没空去揣摩他们的心思。
宋潜下山游历了,还没有回来,涂山铃一个人坐在竹山之巅,看着树海翻浪,显得有些形单影只的。
道祖背着手,走到涂山铃身后,“你找不到自己的道,不是悟性问题,该悟的你都悟了。”
涂山铃立刻就要起身。
道祖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多礼。
他盘膝坐在了涂山铃身边,指着树海,“风起时,树海翻涌,有起伏;风止时,树有高有低,树海亦有起伏。”
涂山铃闷声不说话。
当她以为快要登上巅峰,却一脚踩空,对她的打击确实比较大。
尽管她尽量调节心情了,让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只专注做好手边的事情,却还是难免产生负面情绪。
她迷茫了,她倦怠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道祖举着手,随着树海画着波浪线,“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是有起有伏的,你运气好,过去十几年,一直在起,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你该懂,起到了顶点,自然会进入伏的阶段。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继续思考,而是应该离开竹山,出去游历,亲眼看一看我们脚下的土地有多广,我们头上的天有多大。一切随心而为,寻找再起的契机。”
他刚刚还在画线的手骤然一握,风骤然停歇,树海蓦然静谧不动,只余仍起起伏伏的绿色波浪线。
涂山铃陷入了沉思,等她回过神来时,道祖已经离开很久了。
她回到居所,立刻收拾东西,披着星辉,连夜下山了。
翌日,竹山弟子发现涂山铃不见了,都在传说涂山铃心境破裂,受不了压力,逃跑了。
有人给她传信告知,她也全当看不见。
她是当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了。
她一路翻山越岭,往北到了烛龙的家乡,见识了北地风情;她一路穿林淌河,往南到了世界的尽头,见识了一片汪洋。
她一直在想道是什么呢?
她认为道是无所不在时时刻刻影响着世间万物的规律。
四时有道,所以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日月有道,所以东升西落日暖夜凉。
五灵有道,所以相生相克稳固四方。
……
那么她的道呢?该是怎样的规律呢?
她跃上了一棵古柳,以局外人的眼光观察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