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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
清脆的长剑出鞘声在幽深的甬道里被无限放大。
涂山铃抬手,轻轻一按,推着宋潜的手把斩念送回了鞘中。
她浅笑着,一步一步走近跪像,揉了揉跪像的脑袋,回头对宋潜说:“做工还不错,雕刻得栩栩如生的。”语气很是轻快随意。
宋潜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长着眼睛的人都发现得了他身上蓄势待发的怒气。
涂山铃安抚似的捏捏宋潜的胳膊,“你就是爱生闲气,你看我,我就不气。你不是说立跪像是鞠昇提议的吗?慎家是什么人家?是堂庭鞠家的附属家族!主家的提议,他们肯定响应,气也是白气。”
涂山铃一巴掌糊在跪像脸上,“别看了,走吧。”
脚夫们离得远,听不到涂山铃说了什么,但她的肢体语言,他们都看明白了,又是打脑壳又是打巴掌的,肯定也对恶毒的天乐元君不满得很。
如此一来他们的胆子就大了。
第一个路过跪像的脚夫偏过脑袋,呸一声,吐了口浓痰在跪像脸上。
宋潜猛然回头,握剑的手已骨节发白。
涂山铃脸上漾起笑容,抚住宋潜的脸,“别看他,看我。”
宋潜握住涂山铃的手,“阿铃。”
涂山铃的眼眶热了,她连眨几下,“且让他们先得意,终有算总账的时候。”
宋潜:“嗯。”
脚夫们有错吗?他们没有。
他们的爱恨情仇纯粹而真挚,上位者告诉他们,涂山无音是密谋弑师篡位的罪人,他们的恨便冲着涂山无音而去。
他们践踏的,唾弃的,不是涂山无音这个人,而是这个名字符号承载的不符合主流道德思想的行为。
身后的巴掌声、脚踢声不断,涂山铃却并不气他们,她把这些怒气全都累积起来,待来日全冲着鞠昇而去。
她昂首挺胸,目视前方,走得堂堂正正,踏碎了旁人强加给她的屈辱。
甬道尽头一人逆光而来,看不清面容,观其行止,当是慎家侍者。
侍者:“不知各位大驾光临,迎接来迟,还请恕罪。”
宋潜清清冷冷地看着侍者。
侍者的心莫名突突狂跳,不禁开始回忆是否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得罪过眼前之人。
涂山铃的脸上挂着世家子弟标准的微笑,“我们在路上耽搁了几天,比原计划到得稍晚,却是怪不得你们。”
侍者略略欠身,心中却舒坦极了,只要不找麻烦,就是好客人。
他道:“客房已备好,各位请随我前去休息。”
涂山铃似有意似无意地说:“你们家的跪像雕得不错。”
侍者有些得意:“那是,我们家的雕刻师傅雕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个跪像了,熟练得紧。”
涂山铃长长地哦了一声,“却是不曾听说九江墟在做翁仲生意呢?”
侍者连连摇头,“非是做生意……”
突如其来的轰鸣声和猛烈的气浪打断了侍者的话。
宋潜一手抓住涂山铃,另一手一抖斩念出鞘,剑芒将脚夫们皆笼罩在内。
脚夫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碎裂的铜块、崩坏的砖石,朝他们疾飞而来,他们下意识抱头,却发现那些东西根本无法穿透他们身前三尺的光罩。
侍者在地上滚了一圈,才停住身形,指着坍塌了一角的内城墙,气得发抖,“东泽君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啊!”
东泽君?
大师兄耿庭芳?
涂山铃的眼睛一点一点瞪大,看向宋潜,不知怎的,这一刻她有点想笑。
宋潜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涂山铃脸上的神情一换,愤怒地道:“慎家怎么回事,说爆炸就爆炸,这么危险,为什么不提前告知宾客?!我们若在你家出了事,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侍者连连作揖,“本不会如此危险,只是……只是昨天刚做好了跪像……您放心,今儿炸了之后,会平静很长一段时间,绝对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涂山铃眼神闪了闪,“听你这意思,你家内城门爆炸还能跪像有关系不成?那跪像还能自己原地爆炸了啊!”
侍者嘴里发苦,“您有所不知,那跪像确实不会自己炸了,但东泽君会炸啊……”
原来自打去非君鞠昇提议立天乐元君的跪像后,依附于堂庭鞠氏的世家便多有响应,一个一个跪像在寰宇内被立了起来。
这一举动终于惹毛了东泽君,他登高一呼,召集了一批能人异士,专门潜入各家炸塑像。
以他道祖首徒的声望召集来的人哪有平庸之辈,这些人炸了跪像后,那些世家还是懵的,根本不知道是怎么被炸的,也不知道是何人所炸。
可东泽君是怕事的人吗?他不是!
他公开承认了,跪像就是他炸的,以后只要谁家再敢立跪像,他就派人去炸谁家,哪怕跪像立在家主的卧房里,他说今天炸,就绝不等到明天。
然而这些家族还得看鞠昇的脸色过活,让他们继续立跪像,他们也得乖乖立。
每个月都被炸一回,他们已经被炸得麻木了,跪像被炸之后,清理好现场,继续塑像就完事儿了。
本来家里有喜事,慎棠还争取过,暂时不要立跪像,等过了大喜的日子再说,但鞠昇那边不答应。
他们也只好硬着头皮干了。
这一回还特地选了最结实防护最好的地方摆放跪像,谁知道东泽君连跪像带内城墙一块给他们炸塌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时至今日,耿庭芳唯一没有炸过的,也就是竹山上那一个跪像了。
侍者期期艾艾的,“事情就是这样了,我们家全程保密,偷偷摸摸地把跪像运送到位还不到半天时间呢,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知道的,又给炸了。”
涂山铃沉重地点头,“这事儿也不怪你们,那就赶紧走吧,我们一直赶路也累了。”
她怕再不离开这里,她会笑出声来。
大师兄果然还是那个大师兄,那个会护着小师妹的大师兄。
宋潜招手收了斩念。
一行人朝客院而去,徒留一地狼藉。
片刻后,慎棠御剑而至,打出一道手诀探查情况,凌空形成的符文却被残留的剑气倏然击散。
好强!
耿庭芳疯了吗?竟然出动这个级别的修士来区区一个小世家炸跪像?
他取出哨子吹了声,又取出纸笔寥寥几句交代清楚情况,便装进信筒里,待青鸟飞至,便绑在其腿上。
他手臂一振,“去吧。”
他站在原地,目送青鸟朝东南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