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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有人轻声呢喃着想要入梦,她怔然许久自是不许的。
她的眼前所见却是往生池边奔跑的小小孩童,耳边飘来的是钟鼓交错的乐声,是谁弹了琴、吹了洞箫?又是谁抚上了琵琶击起了磬,还有那长笛与与箜篌……小小的孩童从未听过如此多的乐声,兴奋的跑着,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师傅今日是许了她出往生殿的,因她即将有个小师妹了!
因着这一点她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小师妹充满了好奇与好感,可也许是她太过于兴奋了没有留意脚下,一脚踏空整个身往后仰去,那一瞬她惊恐的叫了一声,水花遮了她的视线,然后漫过她的头顶,她拼命是挣扎大声的喊叫,没有人理她,在那些所谓的凤凰玉露填满她的口鼻之时,她耳中所听到的依然是悦耳动听的袅袅之音,中间还夹着炮竹烟火炸裂的声音……
白隙爻看到那小小的身体停止了挣扎,沉入水底又慢慢飘起……看着那小小的孩童被泡的发白肿胀的身体,瘫坐在地,原来那才是自己,原来那时她就已然死去,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怨念所化,原来所有的梦境都是她在掌控!
梦,所谓的梦不过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想起来要将小女孩的尸体捞上来,手却仿若透明一般穿过了女孩的身体,一连试了几次皆是无果,她的心中仿佛压着块巨石一般,又仿若被利器插满一般,憋闷且疼痛,她想放声大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流不出半滴眼泪,时间仿佛停止了转动,也仿佛就那般眨眼过了数年,往生池畔多了一人,静静伫立在往生池边,那背影孤寂且单薄,若是细看还带着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莫名的悲伤与哀怨,她缓缓回头,那是她的模样,是她还未毁容之前的模样……
她呆住了,连身边何时站了一人都不知晓,只见那个她快步走来,脚步轻盈而欢快,她抱住了那个站在她身边的人,轻声喊着“夫君!”
“夫君?”她艰难的回过头,看着那立在她身边的人,那一瞬时间都静止了……
洛秋玄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两人,一样的装束,一样声音,一个轻声喊着夫君,一个愕然的看着自己,他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晓他怀中所抱就是五年前的那人,就是与他欢好的那人,但那个瘫坐地上的那人却让他的心被人狠狠的抓了一下,疼痛而窒闷,他没有动,甚至没有伸手去抱怀中的女子,他听着她细语道“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让我等得好苦!”
他看着地上的白隙爻,许久才道“一直在寻你!”
女子欣喜的笑了,仿佛从始至终都没看到地上有人一般“我就知晓你不会一走了之,弃我不顾的,果真回来了呢!”说着将他抱得更紧了,洛秋玄的目光还在地上的那人身上,只是她的目光空洞仿佛没有了魂魄一般,他想推开怀中的女子,却又贪图那一丝的温存,犹豫间那女子却先他一步离开了他的怀抱,仰头笑道“许久未见我带你去个地方……”说完拉着他便要走,他站着没有动看着地上的女子“她……”
那女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有些疑惑的道“你在看什么?那里有谁?”
洛秋玄一窒竟久久不能言语,女子拉了他便走,他回过头再看,那地上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雕栏玉砌的往生殿内,除了那一汪浅红色的池水再也没有其他,之前的一切仿佛都是幻觉一般,他的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
他们一路走来是遍地的桃花,穿过桃林是一处清澈的河流,两岸是一簇簇火红的痴愿花,与之前他们所在的北荒极渊之海极为相似,只是在之前放有寒千石的地方,那一块偌大的坑中只长了一株痴愿花,花分两支,各自盛开着七朵娇艳的红花,此时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蝴蝶正在一翕一合的煽动着翅膀,纤细的腿脚踩在花蕊之上甚是专注而认真。
洛秋玄记得之前此处并没有任何的花朵,便问道“这些痴愿花是哪里来的?”
她微微一笑“大约是不知何时遗落的种子吧,竟开的如此鲜艳!”
洛秋玄沉了眉眼“这害人之物你留它作甚?”
她歪着头看他道“你若真不喜欢就将它砍了就是”
洛秋玄扯了扯嘴角“也不是不喜,只是觉得此物若是处理不好便会成了害人之物,实在难以把握!”
她却眉眼如丝的笑了“当真么?当初你不是也喜欢的紧么?”
洛秋玄低头看着她,却见她眉眼坦荡无任何的心虚也无任何的羞涩,只听她笑道“那时我因痴愿花毒所害,辛得是你入梦,若不然……哪里会有后来之事”说着面色微红此时才见了羞涩“你说想要个孩子,我们……”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却低下了头,眉眼之中都带了丝媚态
洛秋玄恍若未见“你说是我入梦?可我听说但凡梦道之术皆是摄人心魄拘其魂魄,那么我如今也是魂魄之身么?”
她笑了笑,眉眼温婉,却是不答反问“你看我的容颜,可能看的清了?”
洛秋玄细细的端详着她,但不知为何每当他细细去看时眼前总是有些模糊,仿佛是白隙爻之前长发过膝容颜未毁的样子,又仿佛是温泉池边她满面疤痕狰狞的模样,朦朦胧胧之中似是看的清了却又看不真切,明明就在眼前仿佛又离的极远
她静静的看着他“你是第一个入我梦的人,不是魂魄,我怎舍得摄你的心魂?若是魂魄你又怎会看不清我的容颜样貌?”她最后一句似是叹又似怨“若不然你又怎会错将他人认作我!”
洛秋玄一惊“错将他人……你是说……”
“如今还计较那些做什么,你能来便是好的!”
洛秋玄还想再问,她却不愿再言,此时他们已并肩走至木屋前,二人对视一眼,女子松开了他的手,笑着推开门,入目仍是那狂卷的十二个大字,女子牵了他的手笑道“欢迎回家!”
她说的家字直击洛秋玄心弦之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那一瞬洛秋玄就想这般不管不顾的与她留在这里,可他仍在进门的那一瞬往后退了一步,在他后退的那一瞬从他的体内又生生的分出一个人来,女子恍然未觉,拉着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
洛秋玄在门前伫立许久,就那般看着他们锦瑟和弦,看着他们恩爱缠绵……然后转身,度到凤凰树下,目光所及是那痴愿花旁的另一个白衣女子,她看着那花上的蝴蝶仿佛看痴了一般,许久都没有动一下
院内与院外是两个世界,此时的院内已经是黑夜,此时院外还光亮如初,洛秋玄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向那个白色身影走去
这里的风很轻,水流也很轻,就连脚步声也很轻,若不仔细去听、去感受根本就听不到感觉不到。洛秋玄走到她身边时她恍然未觉,洛秋玄在她身边坐下她也恍若未见,她的目光所聚只是那株红艳的痴愿花,花瓣之上流光溢彩,所映射出的是两人之前的种种,初时的仿徨无助、胆怯羞怒与后来两人的夫妻般的相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他对她的好,也有她对他的依恋不舍
以前只觉得这情难割难舍,竟不知那点点滴滴相处,那心灵深处的碰撞,那种纯粹、那种只有彼此的时光才是两人最难得的温暖。
温暖,是他们都缺少的东西,也是他们都迫切想拥有的东西,那时的他们给了彼此,便再也无法给予别人,再也无法接纳别人!
两颗相互慰藉的心灵,两个阴差阳错碰撞到一起的男女,他们的情、他们的意从一开始便不受控制,从一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可他们终究抵不过命运,抵不过上天的捉弄,他未失约却已失约,她不想错过却已错过,一切都在那一天,一切都在那凤羽山倾覆的那一日,他们失了彼此,他们都回归了自己的轨迹:一个九死一生的苟且活着,一个执着不知是梦是幻的寻觅着,最后谁也回不去!
白隙爻从不是一个怨天尤人的人,也从不是一个轻易言弃的人,可在她憎恶分明的世界里多了个郁离子,在她执着的意念里有了个慕千雪,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却又那么的理所当然、合情合理!不需她去做什么,也不用他人对她做什么,所有的一切早已注定,她早已一败涂地!
她闭上了眼睛,花影之中那个女子的容颜一直都不是她,也不是她与慕千雪的合影,而是真真切切的、活灵活现的慕千雪——明眸如凤,皓齿若瓠,身姿曼妙而灵动,面如桃花而娇俏,其声脆如铃,其笑沐清风……这样的慕千雪怕是世上再难寻出第二个,造梦,果真是她为他们造的梦!
她坐了许久以为天色会暗,太阳会落山,可是没有,仿佛她只是刚刚坐下,不过是眨眼的一瞬。但她已看完了那些时光里的点点滴滴,看完了自己前二十二年来的所有,她仰起头看着那似乎一动也不会动的骄阳,轻轻笑了:错把他梦为己梦,这世间最可笑的也不过如此!
她说“你看到了吗?当真是我造的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