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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隙爻洛解开洛秋玄腿上之前裹覆的绷带,看着那本就露骨还未愈合的伤口、又因着又因着那藕丝缠缚拉再次流出鲜红的液体,顺着伤口往下流。
白隙爻垂着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心疼与怒气,快速的擦去血液,清洗伤口,而后上药。
芊芊素手犹如的上好的白玉般在他的伤口处跳跃,利落而又熟练,似是这样的事早已做过上百遍,就那般轻巧的将洛秋玄腿上的伤处理的干净。
洛秋玄就那般静静的看着她的手上的动作,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滋味,在将双如葱削的玉手即将收回时,被他一把抓住,目光冷寂“你后悔吗?后悔那般的维护她?甚至不惜将我推过去,却换来她的如此回赠,将你的命魂捏碎?”
白隙爻迎上他深邃的眸子,那里面的黑依旧如广博的大海,璀璨的星空,让人不自觉的就会沉沦,然而,亦是这样的一双眸子曾经带着肃杀之气,恨恨的瞪着她,满含的杀机与沉冷的说再见不死不休,亦曾死寂的毫无波澜的漠视于她说着莫要再相见……
白隙爻的手微微动了下,想要抬起又再次的落下,就那般直直的看着,想要解释自己当初并非是全然是为了慕千雪,亦是因着他,因着她心志不坚而许下的誓言,但出口的话却成了
“在我九岁那年,梦境初具雏形,因着无知无畏曾将千雪拘进梦境之中……”
洛秋玄心中一动,隐约听她提起过这样的过往,只是那时他更多的关注的是她,忽略了这件事的本身
白隙爻继续道“那时我梦境不稳,还不能完全的把控梦境中的一切,亦不能将人长久的留在梦境之中……”
那时她的梦境最多只能让人在里面停留两个时辰,让那些鸟虫停留一天的时间,然而,那时的她并不知晓这样的弊端,在慕千雪的好奇与艳羡之中,她经不住慕千雪的哀求,终是将她拘进了梦境之中。
那时的她尚不知如何借用外力,灰蒙蒙的天际下,只有钟道子给她的桃花,按着钟道子给她的阵法排列栽种,抽出枝条,开出艳丽的花朵,和被她拘进梦境中的山石与一注水流,以及那一片虚无朦胧之地,荒芜的让她不知何用的虚无之地。
梦境不大,加上那一片荒芜到虚无缥缈之所亦尚不足百里,但因着与外隔绝,而又是她内心所愿,宁静祥和的不似凡尘之物,虽是单调的有些简陋,却也让初次进入其中的慕千雪欢喜雀跃不已。
那些艳羡的话,是她第一次从他人口中说出,让她那颗淡漠到几乎没有任何跳动的心,升起了一股难言之感,第一次冲着慕千雪露出了真挚的笑容。
那大约是慕千雪彻底走近她的世界,让往日清冷的她打心底里接受了这么一个小师妹。
起初的她们是开心的,在梦境之中肆意的奔跑,那银铃般的欢笑声充斥着整个梦境,让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连梦境外的她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然而,欢乐纵使稍纵即逝,没有精确的把控和计算梦境时效的她,很快就再也扬不起一丝的笑容,满是着急的寻找,奔跑,却最终还是失去了慕千雪的踪影——其实说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晃神的功夫,又哪里知晓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让在她眼前慕千雪没了踪影。
白隙爻眸色微暗“可因着我的疏忽,不但让千雪停留的时间过长,还让她陷入了险境,差点就去了……”
白隙爻至今都记得当她在找到慕千雪时的场景——灼灼桃花之下,落英缤纷之中,是那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惨白的小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几乎感受不到她的呼吸。
那一身粉色的衣裙被埋葬在花色之中,二者相融,分不出彼此,却又因着地面的颜色,无端的让人生出一种破败之感,纵使有那一抹绿的存在也无法感知一丝生的气息。
白隙爻虽然的在落入往生池中时清楚的感受到了窒息的感觉,甚至还因此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但又因着后来的昏迷以及钟道子的帮助,并未能让她清楚的感知到死亡的气息,但她看到几乎没有生机的慕千雪时,终于清楚的明白了什么是死。
那一刻白隙爻四肢百骸都是冷的,慌乱、害怕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情绪在她的心底蔓延,她小心而又快速的靠近,甚至是想要将慕千雪移出梦境,求人为她医治,但不知为何,那一刻的梦境是不受她的控制的——她压根就无法将其移出梦境,更不敢留下慕千雪一个人出梦境,因而她做了一个十分大胆的决定:将郁离子拘入梦境之中!
后来的白隙爻在沉寂的那三年的中不断的在想,若是当初她没有将郁离子拘进梦境之中是否就不会被后者利用梦境之便,破了她的凤凰之身?若是凤凰之身未破,她又未曾遇见洛秋玄,是否所有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直到今时今日白隙爻才明白,所谓的麒麟之身不过因着凤凰之身所爱而得罢了,没有她倾心以待又怎会有洛秋玄的麒麟之身,而若洛秋玄没有麒麟之身是否便不会引起慕千雪的倾慕之情?她也不会被逼到绝境?更不会失了这世间至亲所在?!
然,这一切都是空想,在这个世上假设的东西压根就不存在,更不会有重来的机会和后悔之药。
那时郁离子虽然知晓她拥有了梦道之术,知晓她可以在梦境之中修炼,却并未曾进入过她的梦境之中,亦不知她梦境的样子,所以当郁离子在被她拘进梦境之中时是震惊,但震惊之后那眸中所涌现出来的光华便不是她所能猜测的到的,那复杂而又奇异的光,她再也不曾在其他人的眼中见过。
然而那时的她只一心想要救慕千雪,又怎会去关注其他,一向懦弱而又无言的她,第一次在郁离子面前声泪俱下,第一次自责后悔的不能自已,亦是第一次苦苦哀求——虽然即使她不去求,郁离子也会倾尽全力救慕千雪。
郁离子从震惊与奇异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在看向慕千雪时那满是担忧与愤怒甚至是包含杀机的眸子看向她,她亦是心悸不已,忘记哭与求,瞪大了一双无知的眼眸,震惊的看着自己心中天神一般的师傅,却又害怕的缩在一角,再不敢有其他的动作。
白隙爻有些记不清郁离子是如何离开她的梦境之中的,只知在她睁开眼之时,连吐了三口血,还是钟道子赶来喂了她一粒药丸才好些。
当时她来不及去想其他,自记事以来第一次不管不顾的冲出了往生殿,跪在千雪阁之前,磕破的头也没能进入千雪阁。
那些弟子的漠然以及钟道子的深叹,至今还犹在耳边。
仔细想一想,这样的一幕,与她从惩戒洞出来的之后,慕千雪为她求情的一幕是多么的相似,只不过她是为自己的自责害怕担忧,而慕千雪则是一心为她,且只为她,这样的慕千雪又让她如何能恨?能怨?!
那一次慕千雪的危机可谓是生死一线,从不管她的郁离子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与怨恨,第一次对她动了手,小小的身子从廊下飞出,狠狠的摔在地上,摔的她五脏具裂,却仍旧倔强的爬起再跪下,反复几次后,还是钟道子将慕千雪的救醒之后才作罢。
然而那一次,郁离子是真的对她动了杀心,却又碍着钟道子的缘故没有彻底表露出来,在她浑身是伤之时,决绝的要将她逐出师门。
逐出师门,对于无依无靠的她无异于是天塌一般,砸的她懵然不知所措,好半响才明白是何意,一听懂了那一连串的罪名:嫉恨、妒忌、蓄意谋害……种种的恶词用在她的身上,不过是小小年纪便心机深沉,恶毒的没有边际……
那时的她对这些词汇的意思并不甚明白,却也听出了个大概,她慌乱中的争辩,没有得到丝毫的谅解,反而落下个不知悔改的罪名。
那双她曾经期盼能够有一丝落在她身上的眼眸中,没有丝毫对她的情义,满满的都是冷意,都是对她的厌恶以及杀机,她俯首而跪,不敢直视,绝望的不知如何是好,甚至有些埋怨一向对她照顾有加的钟道子没有为她说话,又哪里知晓那时的钟道子是希望她能离开凤鸣山的,至于是她被逐出师门还是自己离开并无多大的关系,只要郁离子能够放人。
然而她并不知晓钟道子的用意,只是一味的请求不要赶她离开,甚至为此可以不惜一切——那一次是她第一次指天为誓再也不会伤害慕千雪一丝一毫!
那时的郁离子似乎因着她的誓言有些松动,让她那颗死寂而又绝望的心又再次跳动了起来——郁离子对她也不全然无情!
后来还是慕千雪拖着病体为她求情,那病弱而又倔强的为她据理力争,甚至不惜耍赖撒泼的慕千雪,在她的记忆中留下了不可泯灭的印记,以至于、哪怕是现在她也对她恨不起来!
过往的岁月一闪而逝,却让她忽然抓住了曾经忽略的细节,心中骤然一痛,呼吸渐乱——原来所有的因果皆是她自己所选,倘若那时,她没有执迷不悟,顺着郁离子的话被驱逐山门,那么凭借着钟道子对她爱护,定然会为她寻个好去处,甚至,连后山之中,被困七年的白浅夜都不必承受那些寂寥的孤寂,更不用为了她,而用自己的命来换取自由。
自由,多么可贵的东西,可惜她从来都不懂!
那时慕千雪是对她真正的好,而她亦是真心的不愿离开,甚至还渴望着郁离子的关爱,以至于错过了许多。
白隙爻的声音微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但那双明亮的眸子依旧没有回避的看着洛秋玄,一字一句的道“那时师傅对我恨之入骨,起了杀意,是千雪为我求情,一心相护,才有了后来的安稳,而她之所以捏碎我的魂玉,不过是因着我伤了她的母亲……”
她鼻腔泛着酸意,眼眶微湿,都抵不过胸腔里的窒闷以及那触碰不得涩然“终归是我欠她一命,如今不过是还了,又怎么算的了是后悔?”
洛秋玄嘲讽的一笑“你还真是可恨!”是懦弱而又无知的可恨,更是白痴善良的可恨——慕千雪都已这般对她,她居然还只顾念着她的好!
洛秋玄心中憋着一口气,竟一时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一把将她挥开,起身,看着她狼狈的摔在地上,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那口气给压了下去,看着她额间的那道血痕,最终又再次坐下“过来!”
语气恶劣的不是一般!
白隙爻缓缓的起身,还未挪到洛秋玄的面前就被后者一把扯过,直接落在了他的怀中,有力的双臂将她禁锢,略微粗糙的手指报复似得按在她额间的伤口上,猝不及防的让她吸了一口冷气,换来的却是洛秋玄没好气一声“还知道痛!”
话虽如此,那只落在她额间的手还是放轻了许多,轻缓的为她擦拭药膏——女子向来都将容颜看的极重,而她出去那次被腐水毁去容颜之时还有些许的反应,后来好似就再也没有珍惜在乎过,好似变得比以前更无欲无求了。
清凉的药膏遮去了额间痛,同时也舒爽到了心里,纵使洛秋玄对她的态度依旧冷硬,却仍是止不住心底的暖意往生升,甚至还带着丝丝的甜。
白隙爻十分温顺的任由洛秋玄为她上药,但面对这样乖巧温顺的白隙爻,洛秋玄心中却是不喜,甚至还带了些许的愤怒,因而在给白隙爻上完药后的洛秋玄,并未将其放开,而是带着煞气的问了句“你在为自己赎罪吗?”
白隙爻一愣,不明所以。
洛秋玄的面色便又冷了一分“你对本帝是补偿、愧疚还是偿还?”他一字一句问的仔细,却唯独没有问感情——他从白隙爻眼中看到的从来都没有对他的深情,虽然处处看着似是对他的维护,却莫名的让他觉得那只是来自她的愧疚、歉意与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