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信与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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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拾叁看着自己用术法雕刻出来凹凸不平的石瓶,有些自得自满的将其灌上水,将之前采摘的花儿插好,冲着洛秋玄一扬眉道“怎么?凌乱也是一种美!”

  洛秋玄对他审美不敢苟同,撇开了眼,连敷衍都省了。

  陆拾叁将他的表情收进眼底,眸子里闪过一道冷光,嘴角笑意不减,兀自欣赏了会自己的杰作,满意的将其放在一旁,半歪着脑袋看向洛秋玄“这次的天劫是你引起的?因着你的神脉之力?”

  洛秋玄没有否认的点头,这一点他也无需否认。

  陆拾叁笑容依旧“你没有发现什么?”

  发现?洛秋玄不知他指的是什么,整个渡劫的过程除却白隙爻的反应有些过激之外就是云袖的出现有些突兀……等等,白隙爻的反应有些过大,好似对天劫有着莫名的恐慌和绝望,按理说那是他的天劫,与她无关不说,纵使有凭借着她的修为也不应该是那般的反应。

  洛秋玄蹙起了眉头,天劫为劫,是大道法则给各个生灵进化的制衡考验,亦是惩戒与毁灭,能过者淬体炼魂,成大道者,而神族一脉更是如此。这一点白隙爻不会不知。但为何她会有那般的反应,甚至将自己看做了是那天劫的主要受罚人,彻底激怒那些劫雷,最终降下了紫魔雷。

  紫魔雷乃是神族达到神君的级别才会降下的雷劫——这里所说的神君乃是真真正正的神君,大多是神族的大成者,与千帝门所分封的神君有很大的不同,也不在一个层次上。他封印刚开,血脉之力虽然开启,也还在初期,按理说不可能跳过紫金雷,直接横跨道到紫魔雷上……

  起初他并没有在意,以为这世间只有他一个神族遗脉,紫魔雷又是专门针对神族血脉而降下的雷劫,最后降下这样的雷劫也在情理之中,如今被陆拾叁一说,他才猛然觉出不对来。

  但白隙爻为何会有那般的反应?这天劫天道之怒,为何会让她怕成那般?甚至深怕有一丝会降到他的身上,还有那直到天劫过去才消散的恐惧,纵使他深陷雷劫之中也能清晰的感受她内心的恐惧与慌乱。

  陆拾叁看着他的模样,不免有些失望,更是为白隙爻不值,本不想再与他说关于白隙爻的事,但……陆拾叁的眼前又闪过了白隙爻的脖颈上那一圈已经很淡的掐痕,心中冷笑一声,面上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你还记得十八年前的那场天劫吗?哦,不,更准确的说是天罚,天降惩罚,责其不信”

  洛秋玄的眉心微微跳动了一下,那个曾经一闪而逝的念头又再次升起

  陆拾叁继续道“不信……立而无信,言之不诺,故而罚之,称为天罚。罚不到不过,不死不休……”

  陆拾叁说着,眼中闪出一抹异样的光亮,这种光亮让洛秋玄心底有些不好的预感,隐约涌出一丝慌乱来……十八年前那犹如毁天灭地般的雷柱是天罚……当初那第一道天雷是冲他而去的……

  陆拾叁看着他的反应已确定白隙爻在看到那滚滚而落的天雷时误将其看成了天罚,更是因着那天雷是因着她的凤舞九天之术引来的,心中的愧疚慌乱更是达到了顶点,如此才有她面对滚滚而落的天劫是不管不顾的冲到了最前面。

  陆拾叁道“二十三年前,我师姐不知因何缘由,颠覆了凤羽山,让本是仙灵之地的凤羽山变成了满是滚滚岩浆的不毛之地,师伯说那凤羽山纵使不属凤鸣山却也与凤凰传承息息相关,师姐毁了凤羽山便是断了千雪的一条修真之路,因而将其罚入惩戒洞”就这般可笑的缘由让白隙爻差点陨落在惩戒洞

  “你大约不知,惩戒洞乃是我派先祖为惩罚犯下大错弟子所涉下的刑堂,里面各种妖兽毒物数不胜数,自凤鸣山开派以来,但凡进去的没一个能够活着出来,师姐进去之后的结果可想而知”那时他还不知晓有这么一个师姐的存在,还因着那几千年不曾开启过的洞门好奇兴奋了好几天,想着日后待无人时定要进去一观,但纵使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升起那一观的勇气

  “那时,我师傅应离心岛诸葛岛主之约,助其炼制一枚上品仙丹,并不在山上,就连凤鸣山的祭山大典也错过了,待他回来时,师姐已经进去惩戒洞有十余日”那时躲在暗处亲眼看到钟道子在一怒之下将那一扇牢不可摧阻挡着一代又一代弟子的好奇与那些犯错者退路的石门给击的粉碎,匆匆而进,就连后来的郁离子都没敢随之进去

  “那是所有人都以为师姐已经陨落,纵使的我师傅亲自前去,也无事于补”可事实上白隙爻不但活着,还活到了钟道子将其安全的带出来,甚至只受了些许看似严重的皮外伤——这也是后来郁离子封她为凤鸣山的大弟子,大师姐时无人反对的原因之一。倒是他的师傅,那个看似将什么都不放在眼中、将无为贯彻到底、人称一句仙师的钟道子,反而受了不小的内伤,在青箹轩休养了小许多时日,才修养过来。

  “师傅虽然将师姐从惩戒洞中给救了出来,但那十余日的苦难并没能让师伯消除心中的怒火,因而又逼着她许下了誓言……”陆拾叁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长叹一声“这些本不应该与你说起的,毕竟如今你与我师姐也无甚干系,但有些事情总要你知道的好,虽然我并不知晓,你们那个所谓的信合神君为何没将这些告诉你,任由你误会了师姐这么多年”

  此时已经离了太渊谷,正行走在东海之上的信合,猛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背后刮起一阵阴森森的风,让他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这是谁在念叨本君?”想不通,抻了抻自己的肩膀,又疑惑的喃喃了一句“难道本君又在不经意的时候,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洛秋玄的瞳孔猛然一缩“误会?”

  “当初郁离子逼着我师姐立誓,拿的是你我这些与她直接或间接与她相关的人立下的誓言”谁也没想到师伯当初是那般的丧心病狂,竟然连自己和千雪都算在了内,甚至还牵连到了后来的那些人——这也让陆拾叁明白了为何白隙爻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有着那样的誓言压身,她又如何能与他人亲近?因而才导致的她在凤鸣山那么多年除却慕千雪和他这个死皮赖贴上来的师弟再无其他朋友。

  这般险恶的用心虽然陆拾叁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知晓,但如今想起仍旧让他的心中升腾起一股怒火,索性连表面的功夫也不做了,直接说了郁离子的名讳“凡事与千雪、与千雪的凤凰之身有一分关联的,师姐都不能抢不能夺,哪怕是被动的接受也不能!而你是麒麟之身!”

  一句麒麟之身言明了所有,让洛秋玄如遭重击,身体不受控制的晃了晃,半响才艰难的开口“所以那场天罚是因着我?……”所以当初她不能应他半分,甚至还不得不将他往外推,所以才会有那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甚至是以死相逼!

  那……那时突然而降的天罚,是因着她动了有关他的念头?洛秋玄的心不受控制的砰砰跳动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陆拾叁“她那时是动了什么念头才引来的天罚?”垂在两侧的手却下意识的握紧,脑中翻滚过无数的念头,有好的也有坏的

  陆拾叁撇撇嘴,将双手一摊“这个恐怕除了我师姐无人知晓”

  他说的是实话,却让洛秋玄无比的失望,努力的压下心底的情绪,想着与她相关的人有那么多,她也不仅仅是因着他,那柳曳华也在被波及的名单之中!

  他竭力的压制心底那个令他震惊意外又有些欢喜的念头,将过往回忆了一边,能找到她对他有情的佐证太少,让他忍不住苦涩的一笑,但那心底涌动的感情还是让他忍不住将所有的一切往自己身上靠拢,特别是是那句误会,或许他真的是误会了她?“你说这么多是想让我如何?”

  陆拾叁敛去了笑容,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往后莫要再伤她,你伤她一分,我必为她讨上十分,以我陆拾叁的名义起誓!”

  洛秋玄的眼眸沉了又沉“这又是另一个天罚?”

  陆拾叁不置可否,事实上天罚岂是那般好引的,不过是他们这些许诺的人运势和人生走向会因着这样的誓言发生偏颇罢了。

  “为了一个白隙爻值得吗?”为了一个白隙爻他将自己陷入这般境地,甚至连对人的信任都降低了许多,这般值得吗?洛秋玄那因着陆拾叁的话而涌起沸腾的血液,因着这个念头又凉了下来,那样的折磨他再也不想再经历一次,再将一颗赤城火热的心捧到他人面前被肆意的践踏伤害。

  陆拾叁感受到了他情绪的波动变化,却没有多管“值不值得要看对什么人而言”他将那搁置在一旁的‘花瓶’拿起,而后起身“在你这里也许是连根草都不如的人,对他人来说却是无价之宝,你不珍惜,自有人会珍惜!”

  说着顿了顿“今日这话我只说这一次,你记在心里也好,忘却也罢,今后但凡有我在,都绝不会让你再这般欺负他”说着他突然又扬唇一笑,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倘使我的修为可能不足,可我还有个深不可测的师傅,更有一个天赋异禀的徒弟,总是有办法的……”

  这般无赖的模样,让人很难将他之前的话当真,亦可能会引起他人的嗤之以鼻——这世间也不只他一人有帮手,洛秋玄这边的那些人,随便拿出来一个都能让整个修真界抖一抖,这还不算在太渊谷的那些师伯亲属们。

  但洛秋玄听到陆拾叁的这些话,心头莫名的一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子愈发的深邃晦暗。

  陆拾叁进了山洞之中,将花瓶放在白隙爻的“床头”,看着依旧将洛秋玄的衣袍抱在怀中面露痛苦的白隙爻,眸子里盛满了疼惜与无奈“你说你怎么就过不去这个坎,一个男人而已,只得你这般作践自己?!”

  他是见不得她这般不爱惜自己的,每次都让自己伤上一回,以前凤凰与她同体时还好说,涅盘之后还可重生,如今这凤凰之力和传承都已转嫁到了火儿的身上,她又有几条命可以被这般反复的伤?

  虽然他不知她在魂玉的破碎后撑过来的,但内里的危机他仍旧能感受的到的,谶言之术他也不是白修的。

  陆拾叁默了半响还是不管不顾的用谶言之力将她身体的内外都检查了一边,那几近透明的血管还是让他惊了又惊,内心的危机又重了几分,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她的眉心处,那一个花钿的山峦总让他有几分违和感,不知白隙爻是从何处得的,又为何会落在她的眉间?

  陆拾叁想要探查,却发现无论的是真气也还还是神识也罢,在触及她眉心的那座山峦是都犹如泥牛入海。

  洞外,洛秋玄还保持这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许久将目光看向那天边最后的一抹光亮,心绪起伏,最终迈开步子往那处满是痴愿花的海域走去,只是在路过那曾经为白隙爻寻找草药的溪流时,看着里面的庞然大物怔了一下,继而又迈步而去,对那溪流中的满是警惕的昂起硕大的脑袋盯着他的庞然大物理都不曾理一下,似是完全未见一般,径直从它的身边走过。

  洛秋玄的这般模样让那一物愣了一下,巨大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的不解和困惑,似是不明白之前明明对他喊打喊杀的人为何会将自己忽视到这般程度,难道……那双碧绿中含有丝丝血色的眼眸中出现一抹思索的情绪,头顶的痛让它在愤怒之余更加冷静的分析面前的形势,甚至忽略了在洛秋玄从它身边走过时那股让他无比熟悉的微弱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