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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随风与宇文述学共乘一骑,沿着高岸向浩荡河水下流而去。行至数里之后,眼前之景令人惊愕。
房屋徒见其顶,田地皆成汪洋。污浊的水面上浮泛着数之不尽的尸体,有家禽牲畜,以及卷入这场无妄天灾中的人。
数个村落便这么覆灭在如猛兽般肆虐的洪水之中。
叶随风身体剧烈颤抖,一是被眼前的惨烈景象而震撼;二是她自己刚刚从一场浩劫中逃脱出来,仍是心有余悸。
宇文述学轻夹马腹,谦和嘶鸣一声,向前猛奔。
“莫要难过,打起精神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的,这才是紧要的。”
二人快马加鞭来到了云川县的萍阳乡,也是早先跟季秋约定好的汇合之地。萍阳乡位处高地,是整个云川县受汛灾最轻的地方,因而周边受灾的乡镇、村落的百姓都涌入了萍阳乡,一时间灾民聚集,人满为患。
数十官差拦在城门口,阻塞住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受难民众。
“去去去,到别地儿去!”当中几个官差一边推搡着民众,一边凶悍地高喝着。
被阻拦在外的百姓当中既有老弱,亦有妇孺,皆是水宿山行,饥肠辘辘。
一个怀抱着号哭不止婴孩的妇人跪倒在地,腾出一只手卑微乞求地拉拽着一名官差的衣下摆,欲哭无泪地说道:“官爷,求您行行好,让我们进去吧。我们逃难而来,已经几日没有进过食了。孩子……也饿的不行了……哪怕能施舍一碗稀粥也好……”
官差额上青筋凸起,目露凶光,向着妇人就是一脚飞踹,“还稀粥,你们再挤进来,就连泥汤也没得喝!”
妇人本就体弱乏力,被官差一踹,手上一松,婴孩脱手飞出。
妇人惊恐地一喊,浑身颤抖,不禁掩面而哭。
却见一道白影凌空而起,牢牢将腾空的婴孩搂入怀中,安稳落地,扬起纷纷沙尘。
待到尘埃落定,一个温润而泽男子款款走到妇人跟前,将婴孩交还。
此人正是宇文述学,他转而面向踢人官差,冷眼高眄,不怒自威。
官差气焰不自觉地小了几分,“你……你看什么看。”
“我在看视人命如草芥、伤化虐民的大铭衙役。”
官差扫视着宇文述学,见他灰头土脸,衣衫褴褛,心里将他也当做了受难百姓,“你就是说破大天来,不能进就是不能进。”
宇文述学向前侵近一步,凛然道:“萍阳乡乃是官家定下的接收受难百姓之所,你为何拦人在外?莫不是胆敢藐视圣令?”
官差微微一抖,“你是何人?如何知道这么多?”未等宇文述学答话,又道:“天高皇帝远,我管你是谁的,进不得就是进不得,便是进去了也没有这些人的粮食。”
宇文述学冷冷一笑,疾如雷电般抽出官差悬于腰间的佩剑,横抵在官差颈前,“那么——便把你们这些尸位素餐衙役的口粮让给灾民吧。”
官差眼睛没跟上趟,一眨眼地工夫,自己的剑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了。他的腿肚子一转,身子发软,声音也一下子绵软下来,说道:“你……你胆敢挟持官差,你……你不要命了?”
宇文述学又将剑迫近几分,森森寒气窜上官差脖子。
“是你说的,天高皇帝远……更何况,现在不想要命的好像是你。”
官差抖着腿,颤声道:“开……开门……让他们进去。”
叶随风独自坐在谦和上,跟在一拥而入的人群之后,宇文述学挟持着官差跟在谦和的后面。
待到入了门内,宇文述学厉声在他耳侧言道:“莫要想着来寻我的麻烦,否则我保证,麻烦的人是你。”
说罢大力将官差往后一推,官差在地上滑行数步,方才立定,他的佩剑随即御风而来,不偏不倚,恰好插入剑鞘。官差浑身剧颤,冷汗如雨,那飞剑而来的位置,若是偏了一分一毫,怕是自己紧要的地方便不保了。
等他回过神来,宇文述学已经没入茫茫人海之中,寻不得踪影。
官差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尚有余温的剑柄,坐倒在地。
叶随风坐在马上,宇文述学为她牵着马。
“久违了,正义感爆棚的你。突然变得那么凌厉,吓我一跳呢。”
宇文述学回首,对她蔼然一笑。“抱歉,吓到你。”
“话说,谦和这么俊俏,这么招摇,你不怕他们找上门来吗?”
“我既然敢惹,自然能担,随风安心。”
说着宇文述学牵着叶随风来到了一间陈旧宅院前,他屈指按照一定地节奏叩门。门向内而开,长歌站在门口,见着宇文述学先喜后惊。
“少主……您这是怎么了?”
“一点小伤,无碍。季秋他们到了吗?”
长歌点头,“季秋跟天甲卫住在隔壁街。”
叶随风翻身下马,对长歌言道:“你可别听他的,他被急流冲撞到了石头上,估计伤得不轻,你且帮他看看吧。”
长歌闻言,神情顿时紧张起来,连忙上前扶住宇文述学的胳膊,顺势搭脉。片刻后,长歌神情愈发凝重,“少主快随属下入房休息,您这内伤不轻啊。”
叶随风急道:“这么严重?那……那别让他走道了……快把他扛进去吧!”
长歌在房内为宇文述学更衣疗伤,叶随风不便入内。她寻了些干草,送到谦和眼前,爱抚着它,歉然道:“对不起啊,现在这边正在受灾,暂时找不到什么好吃的喂你,你先凑合着填填肚子。你放心,答应你的胡萝卜,是绝对不会少的。”
半晌,长歌垂头走了出来。
叶随风忙道:“他怎么样?”
长歌叹了一口气,说道:“少主虽受内伤,却并不危及性命,若得好生调养,当无大碍。只是……”他抬眼扫了扫这破败的院落,“可眼下这处境,缺衣少食的,药品带的也不全……”
叶随风亦是低头叹息,“都是为了救我……你不行想办法把他送走吧,就算不回京,找个条件好的地方把伤势养好也好。”
“我想……少主定然不愿离开叶姑娘半步的。”
叶随风扁了扁嘴,“他要倔起来,也真是倔。”说着把盛着乌金丹的药瓶掏出来搁在长歌手上,“没有别的药,就让他吃这个吧,你好好监督他,别让他不舍得吃。”
长歌目光一亮,讶然看着叶随风:“竟是乌金丹!”
“话说,你能帮我偷偷去把季秋叫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