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内监宣完口谕，周哲被欢呼的众人笑着搀扶起来的时候，他整个人依旧是懵懵的。
首先，他是喜悦的。
作为一个厨子，能亲自为官家掌厨，而且是诞辰宴会这种隆重的场合，怎么可能不欣喜？怎么可能不高兴？
而且他知道，官家诞辰，讲究的是排场，届时，一些番邦的使臣也会列席。那这次宴会，规格更高，相当于国宴了。
这让周哲怎么能不兴奋？
其次，他又是忐忑的，而这种忐忑，又来自两个方面。
第一方面，按理来说，官家诞辰宴会上掌勺大厨这种重要的事情，早在一年前，甚至几年前就会决定下来，怎么会突然在举行前一个多月的时候，才匆忙决定掌勺大厨的事情？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被人解答了。原来刚刚内监已经提到了，此事是官家特别关照，下了旨意指名让周哲负责第五轮酒的菜品。方才周哲被兴奋冲昏了头，根本没有听到这一句。
第二方面，自本朝开朝以来，似乎官家的诞辰宴席，几乎都是由宫里的御厨负责烹制，让民间的大厨参与进来，虽然只是烹制其中几道菜而已，但也算是头一遭。
正是这样的破例，让周哲内心有了一丝丝危机感。
除了官家的金口玉言，这其中会不会还有什么阴谋？自己会不会无意中卷入了别人的斗争之中？
他可不想成为别人的替罪羔羊。
听着别人的贺喜，周哲只是机械地笑着点头。
连内监离开的时候，怀里的那包银钱，还是张乔眼疾手快地塞进去的，不然等周哲回过神来，那内监都得回到皇宫不知多久了。
恭贺的人多了，周哲总算清醒了一些。他环顾四周，没有见到吴靖渊，又问了闻苏伦，苏伦指了指后院。
他快步朝后院走去，吴靖渊正坐在他的房里。
“刚你怎么没有出去？”他问道。
吴靖渊躲闪着眼神，回道：“内监替官家传话有什么好看的？动不动还得跪下，那多没意思？”
周哲听了没多想，忙把内监方才说的事情和吴靖渊又说了一通。
吴靖渊像是早预料到似的，脸上有些波澜不惊：“这是好事啊，以周兄手艺，明年的神厨榜上必定有名，为官家献艺还不是迟早的事情”
周哲嗯了一句，又问道：“靖渊，你久居京城，可知官家这诞辰宴席有什么讲究？”
吴靖渊点点头：“这宴席我自然是知道一些的，不过……”
说着，他狡黠地一笑，又摸了摸肚子，“来了周兄这儿许多，也没吃上什么东西，肚子饿得很，这会没什么力气说话了。”
周哲假装生气地打了吴靖渊一下：“哼，就你这小心思。行吧，你再坐一会，我去给你做吃的，也差不多该吃晚饭了。”
一阵忙乎，周哲给吴靖渊满满一桌子菜，让他慢慢享用。当然，为了恶补知识，吴靖渊理所应当地留宿了下来。
到了晚上，周哲被官家特别下旨掌勺诞辰宴席的消息已经被传至了街头巷尾，更多人加入到了慕名而来的队伍当中。
周哲不得不堆着笑脸，一一应付他们。
待酒楼打烊，他才焦急地跑回房间里。
“靖渊，你快和我说说那圣宁节的事。”他催促道。
吴靖渊躺在床上，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接着坐了起来，正色道：“官家诞辰，那场面可称得上浩大。毕竟事关皇家颜面，可委屈不得。按老百姓的话来说，那绝对是铺张浪费。
最先上筵的是果品，之后才是下酒的菜式。以往吧，这些下酒菜被称为下酒十五盏，因为一共有十五轮，每轮有两道菜。只是这过程过于繁琐，所以现在，整个宴席分为九盏酒，每盏五道菜。
这第五盏，正是宾客们胃口大开、意犹未尽之时。官家选周兄作为第五盏下酒菜的操刀者，想必是十分器重周兄厨艺啊。”
“竟是如此这般。”周哲感叹道。
在他的脑海里，对皇家宴席的印象，只停留在清朝末期的满汉全席上。一百零八道菜，整齐地摆放在桌前，让慈禧老佛爷一个个挑选，那场面，那感觉，正是令人目瞪口呆。
没想到，这宁朝的皇家宴席，复杂程度一点也不逊色。
“那诞辰宴席上的菜品可有什么讲究？比如哪些菜品是绝对不能端上桌的？官家又偏爱哪些菜品？这些东西，今天的那个公公可没有明说。”周哲坐到吴靖渊身旁，又问道。
吴靖渊摇了摇头，嫌弃道：“还有什么讲究不讲究的，吃来吃去就那几样食材，这御膳房是越来越没有创意了。”
“就那几样？越来越没有创意？说得好像当时你在场似的。”周哲快人快语，直接说了出来
吴靖渊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不妥，忙改口道：“那宴席，我哪有资格参加啊，我也是听人说的。”
说完，他根本不给周哲分析思考的机会，又继续说道：“至于官家偏爱什么菜品，无非就是羊肉什么的。不过我可听说，咱这官家好美食，不挑食。只要做得好吃，哪怕是青菜萝卜，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原来如此，对了，我听说还有一些番邦使臣届时也会入席，那他们可有什么偏好之处？”
吴靖渊嫌弃地摆了摆手，道：“哼，那些使臣，见风使舵，没什么好说的，也不用去管他们。只要是好吃的，他们自然会争着抢着吃。”
周哲不知道吴靖渊为何对使臣态度不好，但也没往心里去，他继续问道：“那这次圣宁节，英国公应该也会入席参加吧？”
“那是当然，除了亲王、宗室，京中的百官也会受邀参加，别说英国公了，连那李斌的父亲，也有资格入席。”
周哲点了点头。
紧接着，吴靖渊用手肘捅了捅周哲，神秘地问道：“刚才一直忘了问，从今天早上开始，有没有什么特别期待的人出现在你酒楼？”
“没有啊，就下午你来了。”周哲撇着嘴，摇了摇头。
“不是？她没来吗？”吴靖渊问道，一脸的八卦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