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懵懂率性

  沈忻月说:“他当街夸了妾身而已。”

  赵太傅:“他夸王妃什么?”

  沈忻月反问:“太傅认为,一位男子还能夸女子什么?”

  赵太傅冷笑:“不过姿色罢了。”

  沈忻月一点不谦虚:“太傅说的对。他就是夸我好看罢了。”

  赵太傅转头朝她看过来,眼里起了厉色。

  他方才几次的言语攻击都被这小女子顺势接下,仿佛在她这处并没有激起太多波澜。好似一击重拳打到了棉花上,赵太傅有些怒意升起。

  他道:“一个女子,当街被人轻薄,还不知羞愧,竟然引以为豪,可谓不知廉耻。”

  沈忻月心中骂了一句“死老头,欺负人”。

  嘴上却说:“太傅说的对,女子被人轻薄应是羞愧的。不过,太傅是不是从未去过鄢南?”

  赵太傅:“自然去过!”

  沈忻月:“既然您去过就应该知道当地风俗啊,大街上女子被人夸赞是常事,甚至有几男争一女的习俗,男子均是各凭本事娶得良人。”

  赵太傅:“荒谬!”

  沈忻月:“可百姓们以此为荣。”

  赵太傅一噎,又道:“伤风败俗。”

  沈忻月露出少女特有的天真,嘻嘻笑起来。

  这一笑便惹得赵太傅再次怒目而视。

  那尖锐的眼神扫来,沈忻月吓了一跳。

  我爹都没这么看过我!你个糟老头!

  她敛了笑容,气鼓鼓地问道:“请赵太傅赐教,伤哪个风?败哪个俗?人家的风俗就是这般。妾身与王爷是去游玩,入乡随俗而已。莫不成因为人家正常地夸一句妾身,妾身还恼羞成怒不成?”

  赵太傅不答这明知故问的话,又问:“他既是夸奖王妃,为何王妃能识别出那东真二皇子的身份,而后算计于他?”

  沈忻月弯唇一笑,可算等到你问这句话了!

  她坦坦然然地道:“因为他长的丑。妾身觉得他丑地惊天动地,丑地连他夸人的话,妾身都觉得是在讽刺自己,所以就随便派人调查而已,谁知道他是个东真皇子。妾身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运气好。”

  她说完得意地一笑,看在别人眼中真真是初生牛犊、懵懂率性。

  赵太傅瞧眼前这小女子少年心性,不禁嗤笑了一声:“以貌取人,肤浅!”

  上官宇见沈忻月当众被辱骂,怒道:“赵太傅慎言!”

  沈忻月被上官宇维护,朝他感激地笑笑。可她心中并未愤愤然,她开心还来不及。

  她嗤笑一声,看着赵太傅意味深长地道:“莫非太傅喜丑不喜美?那太傅果真不肤浅。如此的话,太傅倒是可以去东真寻几位长得似帕骐的女子充盈您的外室,这样能证明太傅您不以貌取人,您高雅非常,您与众不同。”

  赵太傅表面和其夫人夫妻耄耋情深,端着不纳妾室的深情样,公开场合常说惧内,背地里却养了几个年轻的外室——这早已成为都城公开的秘密。

  但是他位高权重,无人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恰巧前几日沈忻月去瓦肆巡铺,听到几耳朵最近的都城八卦,其中就有个赵太傅六十高龄,上个月还新纳了一个绝美新外室,年纪比孙女还小。

  既然他有心责难,沈忻月便将计就计,顺着他的话一直讲,最终讲到了这件荒唐事。

  被沈忻月这一当面揶揄,赵太傅又是一噎。

  为官多年,无人敢拿此事置喙他,朝前朝后连陛下都要敬他几分。

  今日竟然被一个不知轻重的小丫头当面讽刺,偏偏还是点到为止,话里话外仿佛都仅仅是在回他的疑问。

  他又讽刺道:“翊王妃一介女流,如何能轻易算计一国皇子?臣看王妃皮相出众,恐怕是以色诱人吧?”

  沈忻月倒是没想到,这老头子如此狡猾,一句话就将她拿不上台面的方法赤|裸|裸讲到众人眼前。

  当初晚娘回花楼与人闲谈,无意中讲出那帕骐是被她擒拿,沈忻月本还以为是好事,自己凭本事拿的人,被人知晓也无伤大雅。

  可今日被这老头子当众揭穿,沈忻月难免心有不自在。

  在东真时,上官宇因为她色|诱帕骐一事已经与她发了一次火,那日自己还能堵了他的嘴,牺牲自己将他哄好,可如今这大庭广众的,怎么赖?

  承认不承认?

  若是承认,一个王妃勾引人,王爷还视若无睹,从此以往她和上官宇的名声就别想要了。

  若是不承认,谁信她一个小女子能算计一国皇子?

  沈忻月陷入两难。

  她沉默了半晌,终于转念一想,当初的动机本就不是要擒那帕骐,只是要解救大鄢女子而已。

  后来越看那帕骐越觉他不是东西,突生了将他弄回大鄢给大鄢女子泄愤的心思,才将人骗了来,为战事胜利锦上添了花。

  若是重来一次,恐怕她还会如此选择。

  正如她与上官宇讲的那样,即使她被毁,她也不会后悔。

  想到此,沈忻月释然不少。

  朝廷无道,致使大鄢女子被东真人随意掳掠、侮辱、杀害,甚至尸骨无存。她虽然没有大功劳,方法也上不了台面,却是实实在在帮了这些人的。

  她不仅救了人,还用帕骐的两百箱金子给了百姓钱财、衣物、吃食、安置。

  而如今你堂堂一个太傅,一未避免蝼蚁般的鄢南女子受苦,二未有方法清除国患。

  反而事后跟大爷般对她这种做了好事的嗤之以鼻、冷嘲热讽,未免太不要脸了一些!

  沈忻月越想越气,可当着历安帝批评他的前朝之事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她就事论事道:“都说‘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不管妾身用了什么方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东真二皇子是实实在在折在了妾身手里。”

  她十分不知天高地厚地抬着下巴朝赵太傅笑。

  而后继续道:“正是妾身的这份绵薄之力,妾身今日才能作为东海之战的功臣,立于此殿,瞻仰陛下的各位肱骨之臣,见识大鄢最优秀的佼佼儿郎,有幸开了眼界。太傅只需要记住这一点便好。”

  赵太傅本以为这小女子会被他问到哑口无言,毕竟“是否以色诱人”这个问题,答是与不是都不会是最佳答案。

  却不曾想,此人压根就不答,反而明夸暗讽,将她被陛下肯定了的功劳搬出来,又将“肱骨之臣”“佼佼儿郎”的无能讽刺了一番。

  赵太傅心有不甘,嗤笑道:“王妃如此避重就轻,恐是用了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不敢与人直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