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外十里,几颗极为高大的松柏之下,停着翊王府奢华的马车。
马车中,沈忻月正被一只黏人的狗儿缠着。
本是浩浩荡荡一队人出行,只这本应领头在前的上官宇落了单,他将其余人一并打发了先行离去。
不仅如此,陪沈忻月来的王府侍卫和婢女们也被要求退后数丈远,留着足够私密的距离,以方便二人倾诉讲不尽的悄悄话。
被上官宇肆无忌惮地抱着一阵亲吻、搓圆揉扁,沈忻月红透了耳朵面颊。
她带着薄怒,凶巴巴地斥责道:“你尽是胡闹。哪有这样的,我本是送你,结果你不走,还缠着我不让我回去。”
她出口的声音由于疲累哑哑的,脸颊由于生气又有些鼓鼓的,瞧在上官宇眼中,与一只正竖着毛发发威的猫崽子无甚区别。
上官宇憋着笑,只抬着下巴若无其事地听着她不痛不痒的斥责,垂眸凝她,默不出声。
眼见他不认,这下沈忻月更气了,她伸手就往上官宇胸口上锤了一个拳头过去。
分明昨日也是顾念着要分别,配合了他许久,从书房起就没有安静。
花梨木的大书案,窗边的软榻,房里的圆桌,就连那换衣裳用的双面刺绣屏风,该抓的、该跪的,她都经历了一遍。
今早她又忍了通身倦意,撑起眼皮特意起了个大早来送他,此刻本应是她回了府的时辰,结果呢?
两人已经磨磨蹭蹭地分别了一回,好不容易分开,一刻钟不到,他突地又骑着追风追上她回程的马车,钻进车来就没让她安生,遣掉了所有人,在这处闹她。
一粉拳挠痒痒似的挥来胸口上,上官宇嘴角笑意憋不住,待第二拳正要落下,他眼疾手快地握住她手腕,噙着满眼笑,认真提醒道:“打了一次就好了,再打过会你手该疼了。”
沈忻月哼他一声。
也是,他人跟铜墙铁壁似的,外头看起来只觉得身形高大,里头却是不显魁梧的凹凹凸凸,敲上去硬邦邦的,再砸下去只有自己疼。
她识趣地收了拳头,转而去掐他胳膊,可也没有掐起来。这下她更气了,杏眼瞪地大大的,怒对着上官宇表示她的不满。
美人薄怒,粉面含春,朱唇微张。
又纯,又欲。
又娇,又媚。
别有一番风情。
上官宇眸色渐染起幽深,他搂紧人,一声不吭地再次吻上她。
从唇齿到细长的颈脖,始于轻轻柔柔,渐而热热烈烈,似有烈焰蠢蠢窜起的架势。
沈忻月见势不妙,一双柔荑立刻放他心口,用力推他。
可身前之人如山似海,岿然不动半分。
任凭沈忻月又絮叨地抱怨几次,上官宇只自顾自地忙着,不予口头回应。
好半晌,沈忻月只听得耳边他含糊中饱含遗憾地道:“小月儿……我要走了,许久都看不到你了。”
他复而抬头,眼中氤氲一分水汽。
这一低低的絮语一出,再看那桃花眸神色,沈忻月心中立时柔软了几分,连继续斥责他为所欲为的话也咽了下去。
平素高高傲傲的一个人,面临离别竟然是一副承受不住的伤怀神色。
“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己时。”——这滋味不好受,她在江州便深刻体会过。
沈忻月收回拒绝他的手。
罢了,便由他一回……
待上官宇吃饱喝足,四肢百骸都精神抖擞地穿戴整齐,沈忻月缓了嗓子,拉住他的前襟,美目盈盈望住,认真道:“你务必平安回来,莫要像上次那般再挂一身伤。”
上官宇抵住她的额头,在额心落下一吻,不甚在意地道:“上回是打仗,这回是巡查,怎能一样。”
可沈忻月一颗心仍是无端虚浮着落不到实处,又要求了一次:“既如此,那你答应我啊。”
上官宇被她一反常态的焦虑神色搞地有些难解,问:“你如此担忧?”
沈忻月脱口道:“自然担忧的啊!你将余虎留了给我,秦二哥也没有跟着去,若是有人暗杀你,谁来帮你?”
一想到追杀之事,沈忻月就寝食难安。
都半个多月了,上官宇他们除了查到安国公府内出现的雕翎箭非同寻常,是前所未见的特殊材料所制,别的一无所获。
若是买凶之人再买一次凶,卷土重来,敌人在明,上官宇在暗,且人又在外地,岂不是凶多吉少。
让他带着余虎一并去,他又担心她在府内的安危,硬是要留给她。
上官宇顿了顿,余虎留下除了护她,还有几个重要的事情需要调查,比如周恒怀疑过的与上官懋接触过的绿衣男子,还有那批火炮,竟然几个月都抓不到一丝动静。
见沈忻月如此焦急,他严肃着脸道:“你放心,我答应你,我这次不受伤,一定平安归来。那这次你在家,不可饿瘦了。”
上次沈忻月在江州客栈等他便瘦了不少。
那一捻儿的杨柳细腰瘦出更深的腰窝,这处倒是不甚重要,她却是将玉背上的蝴蝶骨瘦地更加展翅欲飞,他可心疼极了,生怕她再继续瘦下去,也瘦到别处去。
终于得了他承诺,沈忻月呼出一口气,乖乖地点头应了他。
上官宇提醒道:“余下的粮食和衣物余虎自会派人处理,你不可出面,若是被人盯上,许增出麻烦。”
沈忻月回道:“我省得的。我只管派钱给他,别的事我不参与。”
为洪灾灾民而收的粮食和衣物,是安排了吉祥与余虎一起处理,他们伪作了不少客商名头,以客商来收购,会遮去不少眼目,办起事情来隐秘又顺畅。
起初沈忻月对此办法还是心有不解的,再怎么说这堂堂翊王府名头,怎不是比商户还好使?
她虽然不亲自管瓦肆和成衣铺,却也知晓,各铺的掌柜对官家身份之人历来都是巴结恭顺,哪怕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芝麻小官也要怀着恭敬。
都城之地,豪门贵族云集,官场关系错综,谁又知晓一个不起眼的芝麻小官背后是何等家世、背靠着何等门庭呢?就连几个侯府下的公子,在朝廷任的都是闲地发慌的闲职,听说还有个去了衙门当捕快的。
商户,历来便是在官家跟前低人一等。
不用王府招牌,而用商户名头,再怎么都匪夷所思。
上官宇并未向她解释太多,许多阴暗肮脏的手段在江湖中司空见惯,正儿八经地抗着翊王府大旗去做事,除了威慑得了朝廷之人,在别处,作用实在微乎其微不说,保不准被人横插一脚作梗。
他只轻飘飘的问她:“跑马场的马,也是虎子用别的门道买的,你可满意?”
沈忻月连连点头。
满意!当然满意!
买的马是市价一半价不说,个个体格彪悍,肌肉健美,跑起来,快地四个蹄子不沾地似的。
在跑马场改用成上官宇的操练场之前,她去过那跑马场一趟,听得来参与赛马的客人连连称赞,她与有荣焉,嘴角翘起来老高。
后来这批马还用市价卖给了朝廷,录在了兵部名下,与她而言,可不是白白赚了一倍么!
这等好事,岂有不满意之理?
如此,待上官宇提出以他们的路子去处理救灾物资时,沈忻月便十分爽快地接了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