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宇咳停,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一口气却憋在胸口。
方才沈忻月对着那周恒目光炯炯,一瞧就是被那皮相所迷惑。
作为男人,上官宇并未察觉出同是男人的周恒的出色之处。他五分好奇五分不满地问:“他长得好看?”
沈忻月点点头,道:“身躯凛凛,相貌堂堂。”
上官宇的心跳有一瞬间停住。自己的王妃竟然当面夸奖一个外男?
沈忻月向上官宇嘴里塞去一个蜜饯,明眸皓齿一笑:“你不用嫉妒,你永远第一!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不仅看到你身手了得,还见识到两位如此俊美的儿郎互相切磋,我这小屋真是蓬荜生辉呀!”
上官宇咬着沈忻月塞给他的柿饼饯,被沈忻月一番话搞地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女子,当面说他好看,也说别人好看……不知该喜该悲。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塞了他蜜饯就去嗅花的沈忻月,她拈着花,侧脸朝他笑,眼睛里跳跃出来的密密星辰,清澈里又有些许妩媚,让人措手不及。
他又再次晃了一下神。
心里默喊了一声:“妖精。”
——
进了屋的李惜儿和周恒坐在一桌对面,好一阵互相未言语。
李婶静静地站在门边,手里搓着麻绳,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撇着屋内二人。
沈忻月的安排本是多此一举,周恒若是动手,屋内二人岂是他的对手?若是他有心抢人,恐怕李婶还没察觉就已人头落地。
周恒想,这一招防君子不妨小人。呵,小姑娘却也将他视为君子。
他目光如炬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惜儿。
他找了她四年多,随着那一场不大不小的战事,她与秦意从他眼皮底下消失,他去她家寻她,却被李老爷告知她已被逐出家门。
她变了。
如今,她的面上仍旧是一番清清冷冷的模样,只是那浅褐色的美眸里比四年前又不同了些,温和婉约,情意绵绵,虽不是对他。
她不再如当初那昂着头仰望他,软软地喊他“表哥”。今日她唤他时,那声音里不知有多少疏离。
周恒又看了眼屋外的院子,那口齿伶俐的小姑娘正举着花朝着上官宇眉眼弯弯,笑脸相迎。
阳光就那么轻轻洒在那一白一紫的二人身上,好一幅岁月静美。
他有一瞬间的触动——他这几年始终马不停蹄在追寻惜儿的脚步,有多久没有看过女子的笑容?
他再将目光落在李惜儿身上。
她正背对着院子,背后的阳光打在她身后不远的地上,使她通身的清冷淡淡覆盖着一层柔光。
她一直很美。却又不是属于他的美。
周恒抬手喝了一杯花茶,缓缓开口:“方才那位小姑娘问我,我要的是你的人还是你的心,表妹你认为呢?”
李惜儿抬眸看着许久未见的表哥,俊朗霸气,几分潇洒。
她竭力装作淡然的脸上微微一笑,仿若一轮清冷的明月。
她试探着说:“表哥,我的人我的心,都在秦意。你关了他是不是?”
周恒目光不移,看了眼李惜儿发髻上木头刻成的梅花簪子,苦笑着:“没有。他在陛下手里。”
李惜儿怔住。
周恒继续:“表妹没有什么要与我说?”
她分明清楚两家的打算,他们早就应该谈婚论嫁,但那一次她去军营寻他却又被秦意所救。
她跟了秦意,她应该对他愧疚。
若是先前李惜儿还在为了秦意在周恒面前颤抖,那么此刻她的心已经脱胎换骨。既然秦意不在他手里,那么她只需要耐心等着重逢。
她清楚,他的恨,是对秦意。
李惜儿绞了绞宽袖里的手,吐出心中积淀几年的话:“表哥该恨的是我。但是表哥,当时他未婚,我未嫁,你我没有婚约,没有纠葛。何故我不能与他走?”
周恒被李惜儿问住,浓眉一挑,目光一抖,语气有些激动:“没有纠葛?表妹你不清楚你我两家早已合过八字,就差正式定亲?”
李惜儿并没有露出周恒心中预计的忏悔,她仍然目光清浅,淡淡地说:“表哥,当日我去军营寻你,本就想听听你的心声。你当时真的是因为中意我,才想过娶我?”
她又问:“表哥有没有想过,月妹妹说的对,求而不得是最美?恕我直言,当初表哥从未当面与我表达过,比如想与我生生世世的意愿。却是我与秦意相识相知后,表哥对我与他嗤之以鼻,步步紧逼。”
周恒怔默。
他自小就懂他会娶这个表妹,从未想过她会与他人相许。他对她,一直是未婚妻的态度。
周恒咬牙道:“你分明知道,你我本就应该在一起。”
李惜儿扯了扯嘴角,轻声却坚毅:“不,没有什么是应该的。当初我问过表哥,若是心中有向往,是否该勇往直前,表哥答,必然。我有向往,我要与秦意过不一样的生活。”
周恒忍着怒意:“当初你问我时,难道不是问我你我二人?”
李惜儿摇摇头:“表哥,你我何曾有什么向往?那日我第一次见秦意,我就认定了他就是我要的夫君。”
周恒苦笑:“原来,你我十几年情分不过如此。”
李惜儿不想伤人,却不能表示对他心疼,她说:“表哥,你值得更好的。我如今已是他的妻,已经为他生儿育女。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这都是不可逆转的事实。周伯父已经逼迫我爹将我扫地出门,我没有回路,也不想回头。父母之恩我尚且不能顾全,我没有多余心思再与谁求情。”
周恒意外道:“我爹逼迫李伯?”
李惜儿心中苦涩:“我并未负你,你我二人尚没有婚约。何故步步紧逼至此?你和周伯父有何区别?你追了我们四年,若是我和秦意落在你手里,必然也会生不如死。”
周恒不敢相信李惜儿的话,瞪大眼睛仿佛不认识眼前刚烈之人。
李惜儿看出他的意外,继续道:“表哥从来听不进别人劝说。我当日在你帐前苦苦哀求,求你书信一封讲明你我二人并无情意,如此家里人对我尚有一丝可怜,可你将我的希望视如草芥,我最终无家可归。”
周恒道:“我不知其中缘故。”
李惜儿苦涩地摇摇头,继续道:“事已至此,别无他法。秦意不过是你手下之人,他没做错什么,不过是爱上了我,不,是与我相爱。你求而不得,追杀他,污蔑他通敌,你以为我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