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听得男人说话,店里几位还在震惊中的男人才回神回来,一时间,尴尬的咳声在店里此起彼伏荡开。
沈忻月自然意识到当众被抓了手有所不妥,立刻挣脱开,急急“好”了一声,便跟着引路的妇人往前走。
他们来的是江州最大的成衣铺,能在这样的店铺里打下手的自然是机灵伶俐的。
一见沈忻月衣着华贵,首饰简单却不俗,还梳着妇人的发髻,便知道来人是有钱人家,当即便笑开道:“夫人是要选轻薄一点的衣裳是不是?咱们店里一楼的衣裳普通,配不得夫人,还请跟我去二楼挑选呐。”
这妇人一边引沈忻月往二楼走,一边侧身回来伸手将跟着的上官宇往旁边引:“爷您要不要去那边喝茶等等?夫人随我上楼或许需要不少……”
上官宇犀利的眼神扫了妇人一眼,打断妇人的话,声音生硬又冷淡:“不用。”
妇人被他一盯不自觉浑身一抖,这人一身冷寒,一点也不好相处。
她连忙收回自己的手,收敛起脸上的震惊和恐惧,勉强堆起笑脸,转了话头:“爷您上去也好,帮夫人掌掌眼。爷也可以挑几件的,咱们家也有许多男子的款式,保准有您瞧得上眼的呐。”
沈忻月一见上官宇那谁都欠他的神色再现,便知道眼前这人话太多引起了他的不快。她连忙对着那妇人道:“我家夫君脾气不好,姐姐你快走吧,我挑了衣裳还有事。”
妇人闻言连忙收了话头,大步往前引二人上楼。
这位爷瞧起来哪里是单单脾气不善,恐怕一不小心被他人头落地也未可知。江州动荡,人们大多都活的小心翼翼。
上了二楼沈忻月心里轻松许多,这里人明显比一楼少不少。她扫了一圈,衣裳果然比一楼精致不是一星半点。
妇人更加热情地招呼她,夸人的话脱口就来:“夫人如此美貌,我们店里任何一套衣裳穿您身上都好看呐。不过看来夫人是从北面来,应该是没穿过咱们南边的衣裳。这里有几套来自东真的裁缝之手,整个江州就这几套,夫人大可一试。”
沈忻月转头看上官宇,听到“东真”二字他的目光落在衣裳上,见她望过去又抬眸看她。
他虽未明讲他们此行的目的,只说东海异常,但沈忻月隐隐觉得就跟这“东真”有关。江州是大鄢临海边境,往东南最大的外邦就是东真。
她从善如流地道:“好呀,那我便试试。”
妇人见她对新式的衣裳有兴趣,连忙去取,嘴里还说着:“夫人您试试,若是哪里尺寸不合身,咱们店里裁缝可以现改的呐。”
沈忻月立刻接话道:“姐姐方才说这几套是东真裁缝做的,是东真裁缝就在店里可以现改吗?我瞧这花样倒不是一般裁缝会做的呢。”
妇人会心一笑道:“夫人您火眼金睛呐。正是,这样的衣裳我们大鄢裁缝是改不好的,这上面的纹路一般针线扎不来。不瞒您说呐,我们店里刚好有一位东真来的裁缝,每半个月就来一次,夫人运气好,这不就碰上了!”
沈忻月接过妇人递来的衣裳,又指了几套大鄢本地的让她一并取来。
以上官宇能听到的声音朝取衣裳的妇人问道:“姐姐,江州这样的东真人多吗?他们会讲我们大鄢话吗?朝廷也允许他们在这里生活吗?你别怪我问的多,我这是第一次跟我夫君出门,也没见过外邦人,心里实在好奇呢。”
妇人见她问的真心,便也不隐瞒:“多,江州这里住了许多东真人,这三年来越来越多,自然会讲我们大鄢话。朝廷不管他们进来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东真人来,先前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这一年来他们大多数变地太坏了。有我们店里裁缝这种只安稳做事赚钱的,但大部分是来搜刮钱财来的。要不是我们用钱供着,恐怕更坏。”
沈忻月本就与众多人做生意,心知一旦能打开对方话匣子,那套问出更多信息便不难。
她拢起眉尖,似乎感同身受一般说道:“世道不太平不就这样吗?哪里都要花钱的。我们路上也遇到过打劫,但是他们是土匪窝里来的。怎么东真人也做土匪吗?这不是在城里吗?”
妇人伸手亲密地搀扶着她往里去试衣裳,边走边说道:“哎,夫人,他们不是土匪,却比土匪更凶残。土匪还得看几分朝廷薄面,东真人不管的,他们杀人放火随便做,没人管。”
沈忻月问道:“州牧府不就在这里吗?他们为什么不管?”
妇人又哎了一声,道:“管不了的干脆就不管呗!州牧老爷哪知晓我们的疾苦?他们过得好得很。我们要给官家交赋税,也得给东真人交的。每一条街、每一个月都有固定来收钱的东真人。不听话的满门被灭,凶手还没人去抓,这些人都无辜枉死,你说可怜不可怜?”
沈忻月几滴同情的眼泪顺着白净的脸蛋滑下,愤怒地道:“他们都不当大鄢人命是命吗?”
妇人见客人难受,连忙收了沉重的话题:“世道就是这样,命不值钱,钱也不值钱。好了夫人您快换衣裳吧,省得过会您家爷等久了着急。”
沈忻月想问的话已经差不多问完,连忙抬帕子抹掉眼泪,收心去试衣裳。
正如那妇人所说,沈忻月容貌生的好,身姿又是前凸后翘,柳腰翩跹,每套衣服上身都好看。
江州的衣裳与成州样式有不小差别,她一连试了十来件,竟然一时挑花眼,挑不出哪件更好。
等到最后一套上身,没有巧锦在身边参考,她只有蹙眉大着胆子问上官宇:“哪几套好看些?”
上官宇的目光一直都落在沈忻月窈窕的身姿上,只记得她进进出出在面前晃,哪记得她穿过什么衣裳?她穿什么不都一样好看吗?
被沈忻月这突然一问,他张口就来:“全要。”
沈忻月抿着嘴有些生气地往他身前走来,低声道:“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哪能全要?这样的样式在家里那处不能穿,不用买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