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百感交集

  沈忻月震惊地看着柳惜宁一步一步走来。

  冰天雪地中,她一身红衣,像一朵绽开的红梅,点缀在白茫茫中,艳美至极。

  她的眉眼已不再如去年那般,满是温柔娴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锲而不舍又势在必得的锋利。

  因着现下身份,沈忻月不愿多生事端,只静静垂首,做出药士的模样,用高大的白帽顶挡住柳惜宁看向她时,会落到她脸颊上的视线。

  她本就一身厚棉衣套围褂,外人丝毫瞧不出胸前那处的女子形态。

  毫无意外,柳惜宁根本没注意到眼前之人是她。

  她站在帐门,柔和语气中不掩兴奋地问门口小兵:“殿下可在忙?”

  她这话是明知故问,她本就从刚在此处议事完毕的哥哥的帐中过来,早就知了现在是上官宇歇息的时候。

  小兵略有迟疑,并未作答。

  柳惜宁几分骄矜的语气道:“方才哥哥议事时有件东西忘了,现下他又需得整兵,所以派我来取。烦请向殿下通报一声,就说柳小将军派人来取东西便成。”

  小兵道“烦请柳姑娘稍后”便进了大帐,不出片刻便回柳惜宁:“殿下有请。”

  柳惜宁抬起手帕,掩嘴笑笑,满眼欢快地进了帐中。

  沈忻月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兵也太好哄骗了,柳惜宁那句话饱含歧义,这小兵定是按她的说法原原本本禀报给了上官宇,上官宇才会允许柳惜宁靠近的。

  见柳惜宁已经没了身影,她抬起首,往前一步,盯住小兵那稚嫩又被风雪吹出红血丝的脸,严肃问他:“为何这位姑娘便可进帐?她可是军中之人?”

  小兵又恢复到方才那般对她严肃至极的模样,一板一眼答道:“是柳小将军派她来的。”

  “她可有信物?”沈忻月问。

  “我们都识得她。”小兵答道,见她不死心,又自以为好心地劝她:“小兄弟,你快回罢!殿下真没时间见你。这位姑娘是柳将军亲妹子,与殿下熟识,否则也是进不去的。”

  沈忻月被他的话搞地哭笑不得,熟识?谁能比她和上官宇更熟?

  柳惜宁都正大光明去上官宇帐内勾搭了,她哪能忍。

  她语气不善地朝小兵道:“柳将军亲妹子又如何?我不仅是这军中医士,还是殿下亲戚呢!你怎就眼瞎了?我都跟你看殿下的玉牌了,你不认识么?”

  守门士兵一见她吵嚷,立刻拔刀出鞘,震慑道:“再不走,休要怪我不客气!”

  沈忻月被眼前差点放到脖子上白晃晃的长刀吓了一跳,再想到此刻上官宇和柳惜宁悄悄在一处,不知谈地多么欢快,心中憋屈全数涌上鼻尖,顿时鼻尖红透,酸涩至极。

  真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她是预料过隐藏身份再见上官宇会困难重重,才特地带了他的玉牌随行,结果这小兵只认人,不认物,真教她心塞。

  她怒目盯着小兵,与他理论开:“首先,我当真是殿下亲戚,你要是杀了我,他不会放过你。其次,军中规矩,非军中人士不可入机密之地,柳姑娘虽是柳将军家中之人,但不属大军任何一支。你不仅不劝阻,还替殿下做主,帮她通传,你这是守令不严。”

  她再次将手中信物递到小兵眼前:“这是殿下玉牌,是他贴身之物。你若有疑问大可教人来验,怎能对其不屑一顾?若是我今日携带的机密之事,凭信物还不得见殿下,反而是凭面貌能觐见,请你告诉我,何理之有?”

  门口小兵对她毫不客气,高声回道:“无需多言,强词夺理!快滚!”

  他说着话,就着刀柄朝沈忻月胸口猛然一推,立刻将她推到了地上。

  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力一推,沈忻月“啊——”一声高喊。

  帐门前的地上,雪已经被来往的众人踩踏成凹凸不平的薄冰,冰上还混着泥沙,又脏又硌人。

  往后倒的过程中,她双手不由自主地在先余别处在地上一撑,如此,冰上细沙作祟,她两只细嫩的手掌立刻被划出来密密伤痕。

  她坐在地上,咬牙将落地的玉牌捡起,仔细检查一番,而后置于围褂兜中,最后才摊开手掌心,用嘴呼气,吹散着两手的疼痛。

  她不走,她就等着看柳惜宁和上官宇要密会多久。

  正在她又痛又气的当口,帐内响起来熟悉的声音:“何人在外喧哗?”

  小兵睨她一眼,回身朝帐内,掀开门帘站在门边,拱手道:“回殿下,有一药士欲擅闯大帐,属下正责令他离开。”

  沈忻月被他这回复气到七窍生烟,见门帘打开,她扯着嗓子回里面:“我姓乐,他打我!你管不管?”

  她话音刚落,上官宇就一身戎装出现在了门口,眼目沉沉地看着地上的她。

  “殿下,就是此人,已在帐外逗留了一个时辰,怎么劝都不走。”

  小兵还试图向突然出现的上官宇告状,给沈忻月雪上加霜。

  上官宇一言不发,红血丝布满的眼中,起先是不可思议,然后是焦急万分。

  他大步走来,弯腰扶起她,看她不知所措地摊着红肿的手心,捉住她的手腕,将她带进了帐内。

  路过小兵时,上官宇递给了他一个无比锋利的刀眼。

  吓地小兵心中咯噔一声。

  “出去!”

  刚入帐内,上官宇便冲柳惜宁一吼。

  柳惜宁不明所以,看上官宇脸色难堪,倒是未加停留,利落地退了出去。

  宽阔的主帐内别无他人,上官宇拉她坐在角落的床上,不置一言地取来金疮药给她抖上,故意忽视她那“嘶嘶嘶”的呼痛声。

  沈忻月知他在怪她擅作主张跟来军中,故意捏着嗓子凄惨地装了几声“好疼”“云璟……你轻一些”“少抖一些,你的药好疼啊!”“你要痛死我……”

  待她的双手手心全被金疮药的白色粉末覆盖透,上官宇才缓了缓心中情绪,压住了凌乱的呼吸,深呼吸几口,抬目看向她。

  四目相对,百感交集。

  好半晌,上官宇才哑着嗓子开口,问出他的疑问:“你怎跟来了?”

  见他开口,沈忻月便知他已经气过。

  她朝他笑,“我不放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