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楼里,红袍男子再次品着茶。
这日与他对饮品茗的却不是那日的蓝袍男子,而是一个绿衣之人。
那人穿了一身深绿,却是没有如平常男子一般玉冠束发,而是戴了一顶帽子。
他用不太流畅的话和红袍男子低声交谈,红袍男子听得绿衣人的话,不住地朝羽广点头。
待到交谈完毕,红袍男子朝对方满意地拱了拱手,嘴边的得意从脸上露出,一边唇角高高勾起,在他温和的脸上竟然看见了几分狰狞。
绿衣人走之后,上官懋站起身,伸手拍了拍一旁站立的羽广的肩膀,赞叹道:“先生果然不俗。”
羽广微垂首,并未反驳。
作为谋士,得到主家肯定该是正常之事。若他做得到的,只是别人也可做之事,那他便失去了利用价值。
上官懋继续道:“他要上朝,先生以为父皇会予他何官衔?”
羽广略微沉吟,片刻后摇头,道:“爷,陛下之心难测。但以属下愚见,或许什么也不会给。”
上官懋眸色微震,差点脱口问道为何。
羽广未等他发问便解释道:“陛下不会让他这么早成为众矢之的。”
上官懋温和的脸上笑地有些冷,他道:“是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还没有成为太子,父皇舍不得。”
羽广折扇扇骨再敲手掌,狡黠地道:“爷不妨去见见太傅,太傅定然有些办法,有太傅助力,翊王就是想做些什么,恐怕也不那么容易吧。”
上官懋斜看了一眼羽广,点头道:“走,给我的好舅舅挑个礼物去!”
——
大年初五,翊王府的冰球比赛如期举行。
此次除了府内奴仆,沈忻月与上官宇还邀请了不少相识之人参与。
“王老板,许久不见!欢迎赏光参与。”
湖面入口处沈忻月向一位中年男子见礼。
“小乐老板,没想到你夫君竟然是翊王殿下。难怪上次你们二人前来时我便见他风姿卓越,原是天潢贵胄,是我眼拙,失敬了失敬了。”王老板拱手回礼道。
沈忻月摆摆手,道:“王老板不用介怀,王爷当初有心向你道谢便不会在意身份,今日球场也是如此,还请王老板玩地尽兴!”
吉祥见沈忻月转眼看了他一眼,连忙伸手相请道:“王老板这边请!”
上官宇从远处迈近,在迎接众人的沈忻月身边站定,不自觉又搂上了那细软的腰身。
今日沈忻月在他的软磨硬泡下着了一身红衣,站在这冰天雪地里甚是动人。
“请翊王殿下安,请翊王妃安。”来人们纷纷执手见礼。
“请起,不用客气,里面请。”沈忻月对这些礼节毫不在意。
“今日我要与你一组,将对方杀个干干净净。”
待众人走远,上官宇躬身靠近沈忻月耳朵悄悄说话,惹地沈忻月耳朵痒痒,她连忙侧身躲他。
“王爷,今日可是抽签,谁知道你是不是跟我能抽到一起。”
沈忻月瞪了上官宇一眼。
“肯定会,我一向运气奇佳。”
上官宇十分肯定今日自己能抽到与沈忻月一样的颜色。
“真的?怪不得那牌久他们再都不愿意跟你玩。”沈忻月嘲笑道。
“都说了他们技不如人。”上官宇冷声说道,一副目中无人。
两人正说着话,热热闹闹一群人便走了过来。
原是几位皇子公主得了上官宇邀请纷纷前来参与比赛,好些人还带了家眷,一时湖边人群浩浩荡荡,好不热闹。
——
“五弟,没想到你这小娇妻挺会玩,如今把人都凑到你这湖上倒是少有的热闹。”
等沈忻月带离几位皇子妃去换装,三皇子上官林抱着双臂附在上官宇耳边侧头说道。
上官宇看了一眼那远去的窈窕红背影,毫不自谦地回:“三哥,我这爱妃可不止这一个优点。”
上官林见上官宇一副深情样,戏谑道:“看来你对这赐婚很是满意?”
上官宇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哎哟,五弟,难得啊,还有你瞧得上的人。给三哥讲讲,我这五弟妹哪里好?”
上官宇看着上官林那一副好打听的样子,斜睨了一眼,笑而不语。
沈忻月的好,他知道就好,何必与外人道?
上官林见上官宇又是那种高深莫测的笑,心知打探不出什么,复见远处正在走近的柳惜宁,问道:“柳三姑娘你准备怎么办?”
上官宇对这个问题有些不解,他负手侧身迷茫地问道:“怎么办?”
上官林惊讶:“你不会不知道她一直等着你娶她吧?这事人尽皆知。柳家提亲的可不在少数,毕竟也是功勋世家,可是那丫头说只等你回来,这不耽误了整整三年。你这些年消失地无影无踪的,人家也在都城那么孤零零地等着。你不会要不认账吧?”
上官宇问:“认账?这是何意?”
上官林再次震惊:“不是说当初在额济你与她早有承诺,定会娶回?”
“三哥,当时她为我负伤,我当时曾言,若她因残疾嫁不出去则我娶。她当时伤势并不重,料想早已康复。未曾想当时一番出言安慰,竟然能传成至今如此。”
上官宇对着上官林解释一番。
他八岁起便无母依靠,这三哥虽然才年长他三岁,却是最常宽慰他的人,时常带他出门去各个地方游乐散心。
但是有个缺点,话多。
上官林点点头:“原来如此。哎,传言传地跟你非她不娶、她非你不嫁似的,不想还是这样的误会。那你说这话谁放出来的?如今你已经有正妃侧妃了,你那正妃还是按旨意娶的。这柳三姑娘就是再愿意,恐怕也只能是个侧妃。”
上官宇听闻那句“那你说这话谁放出来的?”心下咯噔了一声,可是未及细想,便先实话道:“我不会再要人进门。我那爱妃容不得他人,我也不想再来个麻烦。”
上官林睁大了双眼:“容不得他人?这可是皇家!岂有不容人之理?”
上官宇摇摇头,笑道:“我就爱她舍不得我的样子。她若是毫不在意,我还有什么要紧?”
上官林这才放松了神情,眼里换成了一派戏谑:“你竟然是个深情种。早日开枝散叶啊,我就是生了三个,太后还在唠叨呢,你这一个都没有,是该着急!”
“不急。”
上官宇说地郑重其事。
反正沈忻月还小呢,他可以等小姑娘慢慢长大。
——
“请三皇子安。”
柳惜宁走近向人见礼。
上官林撇了一眼身旁一派清冷的上官宇,识趣地道:“柳三姑娘请起,你们先聊。”说完便往换鞋处走去。
自己召来的桃花,还得他上官宇自个去解决。
“阿宇,你们在聊什么?什么不急?”
柳惜宁往上官宇身前走近了一步,看着上官宇柔和地问话。
上官宇看了一下眼前之人,又是一身绯红,不禁有一丝异样爬上他的心头。
刚刚三哥说,外传她拒绝了别人只等着自己娶,分明与那日花灯节她讲的有些不同。还有那手臂,果真是如她所言伤势重到不太灵活?
“没事。”
上官宇语气平静,平静中又有些疏离。
柳惜宁似乎察觉到了上官宇的情绪,她装作毫不在意地朝着上官宇柔柔一笑,关切地问道:“怎么没见王妃?说起来她比我小几岁,还算是我妹妹。”
上官宇闻言却不太高兴,他不想沈忻月尴尬地朝着阿宁叫姐姐,朝着柳惜宁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冰冷:“阿宁,慎言。王妃,毕竟是王妃。”
柳惜宁根本没有想到上官宇会如此回答,自己那一句套近乎的话,他竟然是拿身份来做回应。
她一直知道他的身份高贵,但是又固执地不愿称他为“翊王”,仿佛叫着他“阿宇”他才能是真正的“阿宇”。
柳惜宁压下心里的酸涩,缓缓走到上官宇身边,扯着他的袖子。
“阿宇,抱歉,我没别的意思,不是有意顶撞王妃。只是我没有姐妹,哥哥也……所以想着与王妃亲近。既然你不喜,我便不做便是。”
上官宇闻言一惊。
哥哥?
是,那位随他出生入死的柳家二子。
那位跟他去了战场就再也未回、连尸体都未存的柳立。
那位这四年他都不敢回忆不敢缅怀之一……
愧疚和挫败再次爬上心头,上官宇眼前突然再一次涌现一大片暗红的血色,刺目不堪。
不觉心口一紧,咳嗽之意猛然而来,压也压不下去。
上官宇迅速从袖中取出那只金蝴蝶帕子捂住口鼻,挺拔的身形突然塌了一些。正感觉下一刻自己的双腿就要跪下去,耳侧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王爷,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