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不堪入目

  意料之中,气势凌人的上官宇正抬着下巴斜睨着眼,不满地看着她,仿佛在问:“你看他做甚?”

  沈忻月收了情绪,那只尚是自由的手摸着自己的肚子,悄声道:“我好饿。”

  沈忻月的话就如一股急速的暖流,汇入上官宇这尊硬邦邦冻结住的寒冰,使他那僵住的面上顿时“哗”一声裂开一条缝隙。

  随着这条缝隙,那冰冻住的表情逐步裂出无数细缝,直至消失。

  听得沈忻月饿,上官宇不满的神色褪尽,眼里难得地爬上几分不自然。

  今早若不是他拉着她折腾,又让她三番四次去卸妆浪费时间,她怎可能连早膳都来不及吃就被赶着出门?

  上官宇环视四周,恰巧身侧一盘糕点,他冷着脸取过来,一言不发就往沈忻月嘴里塞。

  速度快地,生怕沈忻月不领情。

  沈忻月本是要自然而然张嘴接住,反正他喂她不是一次两次,平素吃饭菜都不放她碗里,而是直往她嘴里喂,可一意识到现下这不在王府,忙伸手,垂眸小声提醒道:“我自己来。”

  上官宇未再为难,任她自个接住。

  沈忻月能让他当众牵住手,恐怕已经是她最后底线,若他自己再得寸进尺,保不准过会她离他远远的,那才是因小失大。

  而沈忻月这头,哪是不想抽走手?而是压根抽不动!

  上官宇就如同抓着一个逃犯,从厅门回来便将她的手死死拽着。

  仿若无人似的。

  两人坐在十分显现的主宾座上,上官宇能无视众人投来的或好奇或打趣甚至暗含嘲讽的目光,一派淡定地公然将她的手握在手中,沈忻月心中实在是佩服地五体投地。

  想当初她随他第一次入宫参宴也是这般,他就大摇大摆地从宫殿门一直牵着她走到御前。

  那时她只顾着抚平心中见众多皇亲国戚而生的惶惶不安,没有多余心思顾及其他,今日被他这当众一牵,她乍然忆起那日光景,后知后觉地生出感叹:

  这上官宇,脸皮一向就极厚!

  ——

  少顷后,宴席正式开始。

  民间宴席与宫内大不相同。宫内乃每人面前一方小桌,而安国公的寿宴则是一个极大的拼凑成型的方桌,众人四周围坐。

  脸皮厚的上官宇哪能换个地方便消停?

  沈忻月坐他身侧,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碗揪起了眉心。

  她小小的身体承受着不该有的压力——从上桌起,上官宇便没停下往她碗中夹菜的动作,唯一的停顿是他人向他敬酒之时。

  “你别再夹了,我吃不下,过会子浪费了。”沈忻月悄声提醒道。

  上官宇配合地搁下竹箸,然后举起酒杯,轻轻晃着半盏邑州醇。

  他也不喝入口,就这么拿着轻轻摇晃,一目不错地看着沈忻月。

  天青色冰裂纹的杯底荡漾起一圈圈涟漪,胡乱地倒映出一张眉目冷峻的脸。

  这脸外人看上去饱含锋芒与气韵,只沈忻月侧头瞧见了,便是唇角微微地斜斜勾着,眼皮半垂的眸底里有几分笑意,透着他此刻正欲口出犬言犬语的不正经心思。

  果真是未令她失望!

  他忽而薄唇轻启,吐出了几个字:“多吃些,长点……”

  “闭嘴!”

  沈忻月瞠目,利落地打断了狗嘴里的话,从那里吐不出半颗象牙。

  无论“长点身子”还是“长点力气”,上官宇说出来都别有一番风味,光听着就能让她紧紧抠起脚趾。

  ——

  按往年安国公生辰的安排,饭后众人移步府中广阔的花园中,小辈们去扎纸鸢,在纸鸢上作画,再放上天比赛为乐。

  今年也不例外。

  安国公大手一挥,奴仆们搬来几方大桌,立于花园东侧那颗巨大的樱桃树下,又往每方桌上放置笔墨纸砚、刀剪细线等纸鸢所需之物。

  往年闹地最厉害、抢地最凶的是那三个抢甜豆花的人。

  可今非昔比。

  李安泽未成家,沈忻月与李安心却均已出阁,且所嫁之人今日亦在。

  如此一来,无论是出于避嫌还是礼节,先前挤在一起玩闹捣乱的三剑客今年都十分自觉,各人去占了一方桌子。

  李安泽处也不清冷。

  梁家两位表妹正是好玩的年纪,第一次参与活动,带上了极大的热情凑到独身的表哥李安泽身前,叽叽喳喳地缠着他一连做了好几只纸鸢,又要求他作画题诗。

  李安心虽怀有身孕,却也在二皇子的耐心陪伴和帮助下,将纸鸢做地惟妙惟肖。

  唯有沈忻月这处,一直皱眉苦恼。

  “你不是说你会吗?那这做的什么?还有,这是字还是画?我要画啊。哪有在纸鸢上光提大字的?”

  沈忻月看着眼前看不出什么东西的,其上还有几个斗大豪字的不明物体,揪着眉心冲着上官宇不满说道。

  上官宇大言不惭地不要她帮忙,要独自给她做个独一无二的蝴蝶纸鸢。

  结果呢?搞了这么一个不堪入目的四不像!

  果真丑到一骑绝尘。

  上官宇自然不会承认他生平第一次做纸鸢,压根不会做。

  也不会说他实际觉得这纸鸢是女子的玩意,没几个男人会如此心灵手巧——隔壁几个男人不但会,还做地异常好看。就连几个安国公夫人表亲家的小辈也做地花样百出,栩栩如生。

  他只得抬起高傲的下巴,视线落在手中胡乱扯着的团在一起的细线上,装聋作哑,不回答沈忻月实是抱怨的疑问。

  他死鸭子嘴硬一言不发,沈忻月只剩无可奈何。

  眼见着上官宇的四不像定然飞不起来,沈忻月正愁如何开口重新做一只时,那边梁婳提着两尾鱼朝二人莲步而来。

  梁婳本欲开口向她的表哥上官宇搭腔,可一见这位翊王两道泠冽的视线,如寒冰一般沉甸甸碾在她身上,一派倨傲疏离、高高在上,她欲出口的话在喉头滚了一圈,又不得不被强行咽了下去。

  她转而朝沈忻月道:“王妃,我们几人多做了几只骨架,若是不嫌弃,您与殿下可用这两只作画题诗。”

  终于有只像样且能飞的纸鸢,沈忻月求之不得,赶在上官宇拒绝之前,她便迅速接过并致了谢。

  沈忻月一见这做工便知是李安泽所为。

  李安泽心细如发,每个接口处都处理地异常贴合。往年也是由他先做三只骨架,分给她和李安心各一只,三人再同时进行染色穿线。

  “你嫌我做的不好?”梁婳刚走,上官宇便语带不满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