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求他!”上官逸怒吼。
“逸儿!”岳氏打断道,“为了娘亲,好好活下去。”
这一幕母子情深的模样,实实在在地刺痛了年少丧母的上官宇。
好好活下去?
未经他允许,他上官逸还能活?
他看向地上二人,松开握住沈忻月的那手,置于身侧,握紧成拳,青筋顿时暴起。
压住喉中暴怒,他咬牙道:“你们毒害了本王母妃,戕害三千保家卫国赤胆之人,将和城赠予外族,卖国求荣,弑父杀君,谋朝篡位。他,还曾意图对本王爱妃不轨,有何资格,在本王手下求出一条命?”
姜丽妍闻言神色微动。
她早已与上官逸有了夫妻之实,毕竟曾为他侧妃,上官宇现下竟毫不在意,提都不提一句?
岳氏这厢,闻言后却是蹙眉痛心地看向上官逸,眼中是在质问:真如上官宇所言,他做下了那般罪孽?
她只知,他不知从何处寻回了岳家失传了的“雷蠛”方子,而后毒了其父上官贺,夺了王位,旁的,她一概不知。
这么多年,他每逢过节都来瞿山别苑,与他人在书房一处便是好几个时辰,她隐约感觉到他是在谋事,可每回问他,都被他轻言细语地以朝事搪塞了过去。
上官逸未有言语,只是自暴自弃般,鼻中冷哼了一声。
见状,岳氏还能有何不明?
那些所作所为,她这儿子这便是认下了。
她闭眼深呼吸一口,拽紧手中的珊瑚佛珠,往地上深深叩首一拜。
再次向上官宇请求道:“我岳家再是为虎作伥,亦是曾救了长安公主一命。长安公主这才有机会诞育子嗣。如今翊王殿下得了翊王妃如此可心之人,还请网开一面,饶过他一命吧!他因制‘雷蠛’以身试毒,已无法再有子嗣……已然是有了报应了。只求殿下饶过。”
上官宇的拳头再次紧了紧。
上官逸是他的亲兄长,杀害他,他又岂能轻松。可不杀,怎对得起那么多的人命?
沈忻月看了他一眼,看出了他的为难。
听得岳氏替上官逸讲明对自己的心迹,又两次三番提那岳家对长安公主的救命之恩,她做了几次深深的呼吸,而后轻轻拨开了上官宇置于她腰间的手,往岳氏和上官逸身前迈了一步。
她凝视地上的二人良久,最终,带着对长辈的礼貌,缓缓开口:“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无信物佐证,娘娘口中的长安公主,与我即便是面貌相似,也不能判定我便是她的后人罢。”
岳氏诧异地抬头,看向沈忻月。
只听她继续道:“我娘亲确是姓顾,且外祖家世代行商,外祖父亦是救过外祖母,可这些,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不止江都但凡识得顾府之人,皆知我娘亲一商户女嫁了都城高官。且,彼时,我娘亲从江都运来的嫁妆,不逊于任何都城权贵之家,还一时传成了一方佳话。就是在这都城,皆是传过她身世的……”
岳氏激动地打断她道:“你是说我在编故事?”
沈忻月摇头,“娘娘,我并非此意。只如今没有证据,我外祖母和娘亲均已故,我手中,又没有任何能证明外祖母是长安公主的信物。空口无凭,我怎能冒领皇室后代的身份呢?”
岳氏哑然。
是,她自个手中无凭无据。
而沈忻月手中是有是无,亦是全凭她一人之言。
沈忻月看穿了岳氏的想法,既然对方手无证据,话语权便是在自个这边。
她继而道:“我外祖父是三书六聘明媒正娶了我外祖母,不是偷偷纳的人,二人当时在府衙是有案的。我外祖母姓顾,有户牌,有文书,这些造不得假,官府那头均是核查过的。我只是觉得,娘娘的母亲或许是救了长安公主,可那长安公主与我外祖母,许不是同一人罢。”
这话一出,岳氏便是彻底明白了,翊王妃这便是否认了她是长安公主后代。
即便岳家救了长安公主,这情,也不能算她头上来。这求翊王网开一面饶过逸儿,便没了由头。
她凄惨地笑了笑,讽刺道:“没想到翊王妃竟然如此大度,为了翊王不受影响,连身世都能无所谓。”
沈忻月抿抿嘴,未再反驳,她转身回了上官宇身边。
她是不是长安公主后代,不用岳氏告知,她自个亦会查明。于她而言,如今外祖母和母亲早已故去,身份真真假假本就无甚意义,顾家同她一样,不过是想为外祖母寻个真相罢了。
此刻,岳氏用她的身世为基石,扩大对她的救命之恩情,对上官宇的判决行干扰。若上官宇真因她而徇私枉法,往后上行下效,这大鄢还如何海晏河清?
上官宇看她一眼,知她眸中之意。他再次握住她的手,毫无顾忌地与她亲密无间。
一番言语交锋,他的头脑已然彻底恢复了冷静,再没有刚见到上官逸时,那般要将他立刻千刀万剐的浓烈情绪。
他半阖起眸子,扫了地上三人一圈,轻飘飘地给了姜丽妍一个眼神,最终回到上官逸狼狈的面上。
而后冷声道:“他的罪,本王说了不算,自会交由三司会省。”
三司会省皆是审那重大案件。此谋朝篡位之事,哪个部门也无法省,最终,还是大位之上那人说了算。
瞧这形势,往后这江山,不是上官宇执掌,又会是何人?
岳氏身子颓然歪了歪,几近倒下。
上官宇虽未直接言明,但恐怕逸儿这命,是保不下了。若是饶过,现下当场便会有结论,用不着等他日。
“你当真如此狠心对待救命恩人么!他爱你这么多年,当真是爱错了么!”
眼见二人抬足欲走,岳氏猛地往前扑来,冲沈忻月大喊。此刻沈忻月无疑是她逸儿的唯一救命稻草。
上官宇眼疾手快地将沈忻月轻轻一搂,人在他怀里贴住,往后退了一步。他不欲再在此处浪费时光,拥着她便要出去。
沈忻月终是唤了声“云璟”,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上官逸,轻声细语道:“若说救命,当初我亦是救过你的,这份恩情,我早已还了。你我各自有家有室,情难自抑亦需得看对方愿不愿意。当初在瞿山山洞中,你那般对我,可有想过,我的往后余生?若是王爷深究或是误会我二人苟合,我可还有舒心日子可过?亦或,被他休弃后,你再来接受我么?那我算什么?一个物件,任凭旁人处置?”
上官逸紧抿唇角,摇晃着站起来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