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璟。”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他从一片炫目的白光中拉出,上官宇轻飘飘浮在虚空中的身子,渐渐落入实处。
他心中万分急切,想开口,想回应,想见她。
可他的双眼却始终沉重,上方压着的眼皮,重地怎么也撩不开。
“云璟……”
沈忻月见他眼珠在阖着的眼中转动,开口唤叫了他一声,伸手至被衾中,握住他置于身侧的手,像他先前总爱磋磨她那般,葱白细指在他的手指尖上一根根地揉着。
他那薄茧遍布的手心,现下又添了些新伤口,手心满是裂开的红口子,也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想及此,沈忻月轻叹了口气。
岂止是这手掌,他浑身又多了无数新伤。本就不光滑的身前身后,如今又多了几处会留疤的大伤口,往后,那白玉膏,不知得抹多久才消得下去。
她亦是庆幸,好歹,他命没有丢。
周恒将他背回时,他意识全无,浑身是血,她在主帐前看到时,本就揪着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双腿害怕到颤抖,紧紧抓住了帐帘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好在秦意说他只是中毒,且那毒他先前解过,虽耗时长,却暂时不致命。
见上官宇要醒未醒,沈忻月蹙眉道:“云璟,你这都昏睡三天了,怎么还不醒转啊。你可没见到我那‘上峰’王军医见我一身女装替你换衣的模样,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偏巧秦二哥出门寻药了,没人知晓我身份,王军医特意叮嘱我不可在你病中对你胡来……下回他来,你可得替我澄清清白啊。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可不是什么勾搭你的小姑娘。可真是……”
“呵……”
上官宇虚弱地睁眼,看着牢骚不断的沈忻月。他脸色苍白,一头如墨黑发散在床榻上,看向沈忻月的眼中眷恋至极。
“你醒了!”
沈忻月美眸亮起,身子微微朝前倾过去,一张小脸直对着上官宇的脸,眼中似有星辰闪耀。
上官宇手指动了动,捏住沈忻月欲抽走的手,朝他虚弱地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
看了她半晌,上官宇哑声问:“哭了?”
沈忻月摇头,“没有,我相信你会得胜归来的。”
她怎可能告诉他,自他出发后她就魂不守舍不吃不喝地焦急等着。
那胡族,可是他多少晚的噩梦啊。
上官宇看她那红肿的杏眼,另一只手抬起,揉了揉她的发髻,心道“真傻。”
沈忻月露出一个甜美的笑,讲道:“喝药吧!”
她从他手中抽走手,利落地起身,去屏风外取来药碗,舀起来一勺黑乎乎的药汁就要往上官宇口中送。
在她就要送到上官宇口边时,上官宇皱眉:“一看就很苦。”
沈忻月得意地笑着道:“我给你准备了蜜饯的,你等等,我去取来。”
她放下药碗便要再次起身,被上官宇一把捉住了手腕。
“嘶——”
“怎么了?你拉我作甚?疼吗?”沈忻月焦急道,刚离了榻边的身子顿时又坐了回去。
“何必如此麻烦。”上官宇道,“我当初怎么喂你的?”
他说着,身子往外侧了侧,下巴微微扬起,被衾因他的动作滑下至腰间,里衣敞开,露出了心口处斑斑伤痕。
“喂我?”听得他的话,沈忻月不禁不解道。
而后突然想起当初她小产,最后一副药上官宇用口渡给她,而后便……无节制地将她折腾地又传了一次太医医治,脸忽地烧成了红柿子。
“你……你……无耻!”
她说着就从上官宇手中往外抽回自己的手。
“嘶——”
上官宇又是一声呼痛,抬手捂住了心口,而后便咳嗽起来。
沈忻月一听他咳,跟木偶被主人牵住了线一般,伸手就往他胸口熟练地上下轻抚起来。
当年他害着咳疾时,她日夜都是这般替他顺气。
只这一次,她的小脑瓜子还来不及思考,手将将落在他心口上,她的后颈便被人捉住,往一处按了下去。
两唇相触的一瞬间,她才知晓自己上了当,他的力道之大、动作之迅速、咳嗽声消停之果断,哪像真的咳疾复发的模样?
可为时已晚,她踏入了猎人的陷进,便一时出不来了。
夜半,帐中的灯火被上官宇挥掌扇灭的几盏,又是豆大的灯火微弱地亮着,阑珊在别处,“吱呀”一声响着。
她被他一把拽住,歪倒在榻上,被他被衾一裹,与他相拥。
沈忻月顾着他的伤口,安静地躺在他身侧,不敢反抗,推也不敢推他,只得由着他温温柔柔而后霸道不已地吻着。
待上官宇餍足地停下唇舌,她起身,再次递给他药碗,看他喝完药,红着脸出声埋怨他:“你怎这般不老实。扯着伤口可怎么办?”
她一双柔荑轻轻抚上他结实的手臂旁侧,有些心疼地抚摸着。
上官宇拉住她的手,置于他的腰间,复又躺下,让她靠在他的臂弯中。
他低声回忆道:“答朗给我下了毒,我浑身无力,心力交瘁。那曾砍下大哥头颅的弯刀压下时,我想,或许,我应该认命。我注定是要失败了,那些我欠的,也注定还不了了。可我那时听到你喊我,看到你的笑,我又不甘心了。我提起剑时,秦二哥亦将银枪刺来,才没有与他……同归于尽……”
沈忻月完完全全被他的话牵着,一想到那番场景,心口就万箭穿着般揪痛。
可一想到他竟然动了放弃生命的念头,心疼他的话全数被她咽下喉中,她从上官宇腰间将手收回,回身正正躺着。
她抬起手腕,就着不太光明的光线,看着上面那个刻了“宇”字的银镯,无所谓的语气道:“你若认命,去死了,我其实,往后还可以改嫁的。”
“沈忻月!”上官宇侧头看她,大吼一声。
沈忻月不甘示弱,她盯着上官宇怒气乍现的眸子,反唇相讥:“上官宇你可别忘了,你出发前还信誓旦旦,说你定会毫发无损地回来见我的!你看看你现在浑身的伤,丑死了!”
“丑?你还嫌弃上了?我活着不就行么!”
“我不喜欢你那些疤痕。”
“那你还总摸!”
“你……”
沈忻月说不下去,呜一声哭了出来。
那些伤,也不知有多痛,也不知他是怎么扛下来的。
王爷的救命悍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