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深听到细微的女声,回头才看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你怎么在这?”
岑深皱着眉头发声提问道。
何姝言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那你呢?你怎么在这?”
何姝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开口道,
“睡不着,刚去厨房热了点牛奶。”说完又朝岑深抬了抬下巴,示意到他说了。
岑深回头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后,低沉的声音从喉间传出。
“我也是。”
听到岑深的回复后,何姝言走到岑深身前的一个秋千上坐下,摆出一副欲与他彻夜长谈的架势。
何姝言握住秋千的吊绳,轻轻晃悠着。抬头望向岑深。
“怎么了?有心事吗?”
岑深把目光从月亮转向了坐在秋千上,一脸认真看着自己的女孩。
出道这么久以来,有多久没听到一个人真切的关心过自己的感受了?
而且,她第一时间询问的为什么自己不是像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模样,而是会一个人躲着抽烟。
岑深皱眉抿了抿唇,掐掉手上的香烟,坐到秋千旁边的铁艺椅子上。
在弘松的一番相处,岑深知道对方把自己是真正的当做了朋友,此刻也是真正的关心自己。
只是就算就像刚刚自己想的那样,难得有人此刻能真心在乎自己所想。
然而长久以来封闭的内心,让他一个七尺男儿又如何才能,完全无所顾虑的,向别人和盘托出心事呢?
“我也睡不着,只是我喝的是红酒。在客厅太闷,就出来院子里抽烟了。”
何姝言点了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片刻后居然夸赞岑深。
“你刚刚抽烟的样子还挺帅的!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干什么都是帅的。”顿了顿又接着说,
“只不过,香烟这东西对身体还是不好。你以后还是尽量少碰点吧!”
被何姝言一番夸奖后又婉转劝诫,岑深哑然失笑。
见他轻笑出声,何姝言没好气的问着,
“所以你到底怎么了?只是失眠的话,不至于又是喝酒又是抽烟的吧?”
见何姝言直言点明了自己的情况,岑深干脆不再隐瞒告诉这个视自己为朋友的人。
“我只是......在一个新的环境里面,没有安全感而已。
透过房间里的窗户看到今日月圆时,我又想起我妈了。”
每当岑深提到母亲的话题,气氛总会变得有些沉重。
她也会不由得想起岑深曾在她面前,表现出对秦烨辰那么大的敌意。
尤其是现如今,秦烨辰与岑深因为节目安排,不得不共处一室的时候。
何姝言有时候都担心,两人会不会起冲突?
只是今天她看到,餐桌上秦烨辰被辣味呛到剧烈咳嗽,岑深下意识的帮他拍背顺气这一幕的时候,她觉得二人的关系并不是没有机会转机的。
但她没准备一开始就朝枪口上撞,而是先绕过这个话题,安慰现下这个沉寂的男人。
“今天的月亮是挺圆的,估计快到这个月的十五六了吧?
我以前和你一样,也没有安全感,尤其当失去庇护时。其实,我能理解你的,岑深。”
听到女孩认真的语气,不由得也看向了她。
他看到何姝言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在皎白的月光中,投射出光芒。
见男人对自己提到的话题有了兴趣,何姝言捏造了一个谎言。
她告诉了岑深,些许自己曾经遭受到的校园暴力的经历。
其中,她还将一个她以为的无意中的助力者,说成之后关系不近不远的朋友。
其实,她是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的同时,却也是睚眦必报的人。
但如今,她实在不希望两个关系紧密如兄弟的人,因为误会而反目一生。
在岑深眼里,秦烨辰见色忘了友,因为一个女人。置兄弟母亲的性命与母子最后的时光于不顾。
而实际上,当年的秦烨辰完全不知道岑深母亲的事,也自然不会知道自己为“爱情”的不顾一切,会让他最终失去那么多。
“所以......当初,所有人离我远去的时候,我也没有安全感。甚至锋芒毕露罔顾真相,伤害了身边真正关心自己的人。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那么封闭自己,学会接受过往和真相,不要活在自己的臆想中。也......学着原谅吧!”
岑深沉默着,没有说话。
片刻的寂静后,何姝言听到岑深发出一声浅浅的轻笑声。
又笑?
何姝言还来不及问他,岑深说道,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就只是想为秦烨辰辩白吧?”
“我......”
何姝言想为自己解释,但好像事实又确实有点这样。
见何姝言语塞,岑深摆出一副讽刺的表情,
“所以,你就只是想让我和他的关系恢复到多年前?”
何姝言没有接话,有些愧疚的低下头。
“何姝言。你如此费尽心思修复我和他的关系。到底,图什么?”
岑深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没看懂这个女人。
所有的贴心、所有的关照、所有的对他好......
都只是因为秦烨辰吗?
而自己,只是附带品?
想到这些,岑深有些恼怒。
空气有些安静,何姝言没再说话。岑深更加以为自己说的是对的。
正欲开口发怒时,他看到低着头的何姝言滴下晶莹剔透的液体。
“你......?”
岑深的语气有些犹豫,他听到女人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就像当年的我,......而秦烨辰就像我刚刚说的那个朋友。只是,我们后来没有成为朋友。她......跳楼了。”
岑深震惊的看着胡乱抹着脸的何姝言。
“那时候,我也以为她是知道真相的,即使如此,她还帮着那些人一起欺负我。
然而实际上,当初的她为我着想,为了让我多一些朋友,自己经常做那些人与我之间的联系媒介。
单纯如她,至死都不知道她离开后,我一个人遭遇了什么。她看到的都是那些人当着她的面时对我的表面友好。
当我实在受不了那些人的时候,我却拿离我最近的她开刀。
朝她发泄,责怪她、埋怨她......却唯独不肯,相信她。
许多次的解释,我仍旧置若罔闻。她哭着跑上学校的天台说要用死来证明自己。
我没有在意,以为只是她的气话,也没有追上去。几分钟后,......才看到......窗外,”
何姝言已经说不下去了。
自己坐在秋千上缓和了半天,沙哑着开口,
“不知者无罪。自己的臆想、臆断,有时候是最伤人、最拒人千里之外的武器。
你,好好想想吧!你只是把所有的罪过,都让一个最好下手的亲人揽下了。
却不敢去责问你们当时的公司,不敢与秦烨辰真的敞开心扉好好谈谈。
真的,只有你,是受害者吗?”
何姝言强忍着心里的难受,和岑深说了一堆。是真心希望他能去寻找真相,而不是活在盲目的仇恨中。
七月盛夏,但晚间却仍旧有些凉意逼人。尤其近郊空旷的地面上,风吹来毫无阻碍。
穿着单薄短袖睡衣的何姝言坐在秋千打了个寒噤,抱了抱双臂。
再次深深的忘了一眼低着头的岑深,离开秋千走向屋内。
停在岑深的身前,补了一句,“这番经历,也希望只有你知我知,再无人知。”
回到房间的何姝言再次回想起当年的那段经历时,心中仍旧万分疼痛。
即使后来老师宽慰她,朋友虽然是受到刺激做出这种冲动行为的,但是她在此之前,就有过自杀的倾向了。
不想让何姝言完全陷入这种自责中。
但何姝言仍旧一直认为自己才是那个杀人凶手。多少年才从这段阴影中走出。
泪水再次打湿了枕头,在恍惚之后,何姝言才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