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你万不可告诉我娘。”白府的嫡出大小姐白槿织眨眼一笑,拽着两侍女的手便往府门去。
“小姐,夫人前日里还罚了小姐抄书呢。”清荷急道,却又拦不住她。
白槿织回头,撇嘴道:“如今正是云湖那边柳莺鸟多的时节呢,那边木槿花开得也好,水也是清清凉凉的。”
清荷看着她这模样心中不忍,不在说什么。每次小姐一想出府玩,她们一拦,小姐就撇嘴,这样一个大美人在眼前,便是整日里看着也还是能被迷住,又怎么忍心拒绝她。
白府是书香世家,小姐更是自小熟读四书五经,博览群书,可小姐却并不顽固,也不守那些刻板教条。自去年及笄后,小姐也出落的越发美了,明艳动人,别说是槿城第一美人,就是燕州第一美人也是担得起的,提亲的人踏破了白府的门槛,若不是白夫人不舍想留两年,小姐如今都已经嫁人了。
“不过是抄书,就当练字了。”白槿织见两人不在多说,飞快地拉着两人从后门走了出去,去了云湖。
芍药与清荷对视一笑,摇了摇头。
白夫人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早些年就挑了两个会武的女子跟在她身边,清荷话多讨喜,芍药话少沉稳,却都忠心耿耿。
云湖旁木槿花盛开,柳莺鸟声声啼叫,阳光明媚,白槿织惬意的躺在湖边的小亭子里,她的两个侍女已经被她派去湖中捉鱼了,烤鱼最香了。
一片阴影落下,白槿织睁开眼,眼前是一个俊美的男子,嘴边带着笑,气质非凡,白槿织慌忙起了身,第一次与陌生男子离得这么近,面上红彤彤一片直接到了白皙的脖颈,望了眼不远处的两个侍女才大起胆来,结巴道:“你……你是谁?”
“祁湛。”男子笑着回道,打开了手中的折扇。
白槿织与祁湛交谈甚欢,又一起吃了烤鱼,直到到了黄昏时分,白槿织才与两个侍女一同回了白府,被白夫人发现,又罚了抄书。
白槿织去云湖的次数多了,而且每次都能遇到祁湛。祁湛学富五车满腹经纶,见识又广。白槿织每次只与他说话都能听得入迷,每次分开时都有些不舍。
直到一次,她在白府中见到了祁湛,而她看到她的爹娘与白府的一众仆从跪在地上,他们唤他:皇上?
白槿织愣住了,只看着眼前她认识的那个祁湛,连跪下都忘了。爹匆忙拉着她跪下,然后她被祁湛扶了起来,他说:“无需跪。”
后来她被带回了皇宫,她甘愿的,她喜欢他。带着她的两个侍女,芍药和清荷。
但是入了宫一切都不同了,尽管祁湛宠着她,可她见祁湛的次数越来越少,祁湛也会去别的女人的宫中,她变得不开心了。
后来她有了身孕,祁湛开心极了,抱着她唤着她槿儿,又赐了好些东西给她,她想让祁湛陪着她,可祁湛去处理国事了。她忍下失落,傻气的笑了,她有了祁湛的孩子了。
可孩子没了,尽管祁湛大怒着调查,又软声安慰她,说他们还会有孩子,可她那未出世的孩子没了。
她后悔了,她不想留在宫中,她整日以泪洗面,心痛不已,那是她跟祁湛的第一个孩子啊。祁湛陪了她些时日,后来就来得少了,因为他又宠上了一个贵人。
她见过那贵人,不似她这般无趣,又美又魅,眉眼都带着魅态勾人的紧。
可贵人似做了错事,惹了祁湛大怒。祁湛又来她的宫中了,缠缠绵绵的说他想她,说要带她回槿城看看,看木槿花,看柳莺鸟,看云湖。
白槿织点头,小声哭泣,她真的想家了。
她又有了身孕,这次芍药和清荷在她的饭食上格外小心,祁湛也派了人来,太医更是每日都请着脉。十月怀胎,她给祁湛生下了一个小皇子,祁湛取名为祁瑾,而她被封为了庄妃。
白槿织喜爱这个小生命,一门心思都放在了他的身上。渐渐也不再去想祁湛给她的失望了,因为在她生下祁瑾后,宫中进行了一次选秀,许多年轻美丽的姑娘入了宫,青涩的像青梅一般,祁湛已经许久没来过她的宫中了,宠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小祁瑾也许久没见过父皇了。
直到一年夏季,白槿织带着小祁瑾去御花园玩,母子俩的笑声引来了正在御花园赏花的祁湛。
当日的场景,许是让祁湛又想起她了,如今祁瑾已经四岁了,可她的容貌却没怎么变,当夜祁湛就来了她的宫中,轻声哄着她,在她身上轻嗅,抱着她发泄一次了又一次,说,爱她。
她又得宠了,一时宫中无人能及,祁湛甚至为了讨她开心,兑现了之前的承诺,要带她和六岁的祁瑾回槿城看看,又一次微服私访。
这是六岁的祁瑾第一次出宫,满眼都是喜悦,父皇和母妃第一次带他出宫,他看什么都是新奇的。
而且母妃对他很好,但母妃常会跟他提起一个叫槿城的地方。母妃说她生于槿城,长于槿城。那里很美,有她最喜爱的木槿花,也有鸟啼声悦耳的柳莺鸟。母妃每次说起这些眼中都是带着光的,而知道这次要去槿城他也期待起来,他喜欢看母妃的笑。
但是刚入槿城还未来得及看那木槿花和柳莺鸟,他们便遇到了刺杀,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刀光剑影,一群的黑衣人。
他们被逼到一个不知名的湖边,杀手越来越近,而湖边只有一艘能乘几人的小船。
然后,父皇上去了,带着他的暗卫,告诉母妃留在这躲好,说他留下了大部分的人护着她,他要去唤人来,任凭母妃苦苦哀求,船开走了。
把他和母妃留在了这。
母妃带他躲进了湖边的一个破庙里,庙外是父皇留下来的人和芍药,清荷。
但是后来杀手还是进来了,庙门被推开,他看见了满地的血,满地的尸体与身上插满剑的芍药,被砍掉头的清荷。
母妃亲了他的额头,流了泪,把他藏在了佛像后,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出声,然后主动上前拿着匕首准备赴死,希望他们能快些离开。
但是这帮人简直是畜生。
他们侮辱了母妃。
母妃也不曾想到会这样,哭喊着让他们放过她,几次想咬舌求死,却都被拦了下来。那些人粗俗不堪,口中说着肮脏的话,他躲在佛像后泪流满面,捂住了嘴忍着不出声,想出去救母妃可是怕得软了腿,全身都在发着抖,紧紧握着拳,只希望父皇快来救母妃。
母妃的叫喊声留在耳边,祁瑾终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探出了一个头,可眼前的画面让他面上瞬间苍白,头脑轰鸣,全身僵住。
那人压着母妃白皙的身子的用力驰骋,嘴上带着邪笑。而母妃身上多处伤痕,手臂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垂在地上,嘴边全是血迹,脸上满是泪水,仰头中,母子的视线相对。
母妃一愣,痛苦的像他摇了摇了头,然后再没有发出过痛喊。
他知道母妃在说什么,不要出声。
他缩了回去,抱着膝盖咬紧了唇,浑身发抖地掉着泪。
谁能来救救母妃啊。
谁能来救救他们啊。
父皇怎么还不来啊。
救命。
谁能来救救他们!
他胆小,他懦弱,他恨透了自己。
好似上天听到了他的祈祷,有人来了,一个男子一身华贵衣袍,一剑便斩下了那人的脖子。遮住了母妃的身子,而他的手下也把庙中的其他几个黑衣人尽数绞杀。
母妃已经昏了过去,他们把母妃带走了。
祁瑾急了,想开口阻止却眼前一黑,彻底的昏了过去。
等他在醒来时已经是在宫中了,他见到了父皇,父皇告诉他母妃死了。
他恨他,是他丢下了他们。
祁瑾自那次落下了病根,其实是心病。
无药可医,不可治愈。
他没了母妃,他也没了活着的意义。
他恨自己,似自残似的去回忆当时自己的胆小与懦弱。
他恨父皇,恨嘉安帝,他恶心透了他那个皇位,从此再没人跟他提起木槿花、柳莺鸟。
他及冠那年,终于去了一趟槿城,他知道自己活不过几日了。
他去的时节正好。
木槿花开了,柳莺鸟来了。
这么些年,他终于笑了一次。
然后一个少年找到了他,少年告诉他,自己是他的兄长。
他叫萧宇策。
祁瑾沉着眸不信,萧宇策从怀中拿了一封信出来,还有一支木槿花的白玉簪。
祁瑾愣了,接过白玉簪仔细瞧着。这是母妃最喜爱的簪子,嘉安帝送她的,当年也是母妃带在头上的。
祁瑾慌忙接过信,是母妃的字。说了当初他被楚皇救走,成了后来的槿妃,说萧宇策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
可当他问起母妃近况时,少年沉着脸,低着头垂眸道:“母妃死了。”这是母妃死前交给他的,他也是这时才知道他还这样一个哥哥。
祁瑾闭了眼,睫毛轻颤,母妃还是不肯原谅他,原来这么多年母妃还一直活着,只是没有找过他。
萧宇策也不出声,不知该和这陌生的哥哥说些什么。
半晌过后,祁瑾睁开了眼,眼中情绪复杂,眯着眼看着萧宇策道:“想要大祁吗?”
多年无处发泄的恨意好像找到了一个口子,越涌越烈。
连体内的血都快速流动了起来。
是啊,他恶心透了大祁的皇位,但一个皇位算什么,他想要这大祁都四分五裂。
后来有了玉珍阁,有了临渊阁,他成了他们口中的公子。
他只想颠覆了这大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