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冷水从头浇了下来,宁语棠渐渐清醒,微睁开眼便感觉到了手脚上的锁链。而她被绳子绑在了木椅上,限制着她的行动。
“醒了?”
宁语棠看不清人,但这道声音她倒是熟悉,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二伯若是想见我,唤我一声便是,何须动用这么些人?”
“本来我不想的。”宁文杰低头转着手上的扳指,面上无奈:“可是你还是去了那。”抬起头走到宁语棠身边抬起她的下颌,扳指上锋利的尖刺便在宁语棠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和你爹一样固执。”
宁文杰嫌弃地收回手用帕子擦了擦:“我劝你早日收手,我想你是知道的,若是渝州的事被皇上知道,宁府也将不复存在。”扔了帕子沉声道:“你又为何要与我作对。”
宁语棠眨了眨眼,看清了人。此处阴暗,墙上放着刑具,宁文杰身边守了许多人。
“你怎么知道七王爷会留着宁家。”宁语棠皱眉,动了动绑着锁链的双手。宁文杰说的不错,前世渝州宁家助七王爷谋反,事情败露后,她这个将军都遭到了牵连被贬北郡,更是烧了皇都宁府。但是好在祁晏守了承诺,留了宁家性命。祁晏尚且如此,若是嘉安帝或祁睿必不会饶了他们。
“他?”宁文杰突然大笑出声,周围寂静无声,只有他的笑声配着那阴鸷的脸令人生寒:“你的祖父当年离府,拿着牌位去了皇都后来从了军。”
顿了顿道:“那你可知他为何放着好好的宁家少爷不当,一心离开吗?”
宁语棠抬起头,发丝上滴着水,脸上的伤口滑下血滴。她确实不知,她不知祖父离开渝州为何拿走了牌位,连她爹也不知为何。
“因为宁家盛极而衰,你说,保住一个世家一直繁盛下去靠的是什么?”宁文杰笑道。
“你们要……”宁语棠瞳孔微震,她没有想到宁家竟有这么大的野心,想要控制皇脉。
“渝州宁家与皇都叶家同为百年世家,如今虽显衰弱可是与朝堂依旧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两家联手,当然可以一试。”宁文杰眼中闪着光,是贪婪。
不过几代而已,不是已经初显成效?叶家送了女儿去皇宫,成了如今的婉贵妃,而七王爷若是想争,就不得不依靠叶家,和宁家在朝中的帮衬。
他们想要的可不仅仅是七王爷这一代。
“可你的祖父竟然反对,反抗不过他就离开了宁府。不过如今的宁府不同了,你无需与我作对。”当年宁叶两家联手之后,宁家家主就把此事告诉了一些宁家子弟,不想竟有了后来的局面。
宁文杰一脸惋惜,若不是因为这样,宁铮如今就是他们宁府的助力。
“没有世家会一直强盛,世间道理本来不过是盛极而衰,衰极转盛,周而复始。”宁语棠盯着他,他们前世并没有成功,当上皇上的是祁晏,后来七王爷谋反的事也败露,他们的计划中出了纰漏。
“还真是一脉相传。”宁文杰瞥向她,眼中带着残酷的笑意:“药已经生效了?”
宁语棠紧抿着唇,发不出声音。不知宁文杰刚刚的扳指中是什么药,如今她浑身酸痛,身体内似有千万条虫蚁在啃噬着她,止不住的发抖,满嘴的血腥味,视线也变的模糊起来,可身体对于外界的触感却越发清晰。
宁文杰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叹气道:“不过是给你的一点点小惩罚,如今我还不会伤了你。”
宁语棠厌恶的偏过头,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宁文杰收回手转身对着黑衣人沉声道:“把她送进去,留两个人在这守着,明日一早把她送回宁家。”说罢,没有在看一眼,抬步走了出去。
宁文杰走后,两个黑衣人给她解了绑在木椅上的绳子,两人对视一眼,一人扛起她便把她丢进了一个黑暗的屋中。
宁语棠听着窸窸窣窣的声响,努力地睁开了眼,入目便是一片闪着绿光的眸子,支撑不住便昏了过来。
……
“小姐?”云意打开门,发现屋中并没有宁语棠,只有严路一人。
“小姐呢?”
“三小姐出去了,如今还没有回来,八王爷那边可有线索?”严路问道。
云意摇了摇头:“校场处什么也没有,八王爷的人根据之前在别处得到的一点消息,在渝州定了几个地方,只是一个个找了过去并没有发现线索。今日倒是又锁定了一处,准备明日去瞧瞧呢。”
严路点了点头,两人都没有再提此事。
过了半晌,严路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眉头越皱越紧,如今快要到戌时了,三小姐怎么还没有回来?
云意察觉到他的异样,蹙眉道:“小姐究竟去了哪?”
“小姐说今日要去那处校场,告诉我若是她戌时没有回来再去找她。”严路起身,心中有些担忧。
“小姐什么时辰走的?”
“今日在祠堂祭拜过后。”
云意嘭地起身,握紧了拳,小姐早就应该回来了,为何如今还没有回来,面上染上急色,起身便要出去。
“等等,如今还没有到戌时。”严路拉住她,他虽然也担心,不过如今确实没到时辰,三小姐特意交代过他。
云意一把甩开他,面色阴寒:“小姐一定是出事了,小姐若说是戌时,那她一定会在酉时左右回来。”说罢,不在停留大步走了出去。
严路微愣跟上了她。
……
校场处寒风凛凛,月色下两人匆匆忙忙查看着,却没有发现宁语棠,云意心中越发焦急,牵扯着她的理智冷静下来。
“云意。”严路停下脚步,看着地面上的打斗痕迹:“小姐确实出事了。”握紧了拳,在这处出了事,他能想到的只有老爷。
云意蹲下看着地面上的痕迹,一拳打了下去,满面冰冷:“定是宁文杰。”
“你在他身边多年,他能把小姐带去何处?”云意抬头问道。
严路低头思索,翻身上了马道:“跟我来。”
老爷在渝州有几处惩罚人的地方,如今看守的人都转移走了,但是小姐有很大的可能被带去了其中的一处,因为以老爷的性子,他新转移的地方是万万不会带小姐去的。
两人骑着马,不顾夜间的凉意,一处处仔细寻找着。
几个时辰过去,连天色都渐渐亮了起来,却始终没有找到宁语棠。
云意心中越发焦急,隐隐带着崩溃:“我要去找宁文杰。”
严路心中急切,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股冷意顿时传上了他的四肢百骸,还有一处没有去,还有一处。
“还有一个地方。”严路拉住她,手微微抖了起来,眸中闪过恐惧。
“那处也不一定有,我等不及了,我现在就要去找宁文杰。”云意皱眉,翻身上马。
“若是小姐在那处,现在就应该去救她。”严路动了动发僵的双腿上了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或许人转移了,可那处的蛇虫被留了下来。
云意看着他这幅模样,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带我去。”
……
宁语棠缓缓睁开眼,感受到缠在自己身体上冰凉的触感,和时不时传来的刺痛。当即便要呕了出来,蛇缠在她的脚踝处和胸前,她能感受到蛇信子贴在她的衣裳上传到了身体。
毒虫在她的身上爬行,锋利的牙齿穿透她的衣裳刺进肉中,她的手脚被铁链绑着,浑身出了一层的冷汗。
厌恶与恐惧叠加,宁语棠屏住呼吸后大呼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额间的冷汗像豆子一般滚落在地上。
她缓缓转过身,看见了一抹烛光,只是烛光下的场景令她一阵头皮发麻僵住了身子。
烛光下的几句尸体缠满了蛇虫,颜色绚烂却令人遍体生寒。
宁语棠转过身,忽视身体上的触感,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紧了紧拳努力平静下来,半晌过后,她拿掉胸前的毒蛇甩向远处,刚刚碰上脚踝处的毒蛇,那毒蛇一口咬在了她的手背上。
宁语棠眉头紧皱,抽出鞋履中的匕首,一刀刺向了蛇头处,鲜血溅在她的脸上,她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毒物闻到鲜血的味道缓缓爬了过来。
宁语棠拿掉身上的毒虫,感受到周围爬来的声响,缓缓起身。
这匕首是谢呈泽送她的,刀柄处有着他亲手刻下去的海棠花,她一般都会把它藏在鞋履处来防身。
这就是宁文杰的惩罚,这就是宁文杰的手段?宁语棠勾起嘴角,一声冷笑,她终于知道严路所说的生不如死是什么,不过宁文杰的人都是自小就跟在他身边的,儿时便在他们骨子里留下难以磨灭,深入骨髓的恐惧。
可她不是他们。
她也不会放过宁文杰。
毒蛇从一侧跃了过来,宁语棠一刀划过,蛇被分成了两半摔在了地上,宁语棠冷静凝神感受着周围的动静。
……
云意两人下了马,刚走近几步便察觉到守在外面的两个黑衣人,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出手解决掉了两人。
严路在前领着路,云意跟在她身后缓了几分神,小姐在这,好在找到了小姐。
但是当二人看见眼前的一幕时,严路愣在原地不敢上前,云意当即扔下手中的火把,快步走了过去。
宁语棠周围遍布毒虫蛇蚁,几条死了的毒蛇在她脚下,
“小姐。”泪水便落了下来。云意打开牢门,走了进去。
“终于来了。”宁语棠转过身,看见来人,身上的药效与毒虫噬咬的疼痛如同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来不及勾起唇便倒了下去,却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云意快步上前接过了她:“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