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魁祸首,居然是眼前这个她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恩人。
在她生不如死的那些日子里,她幻想了无数遍假如她还健康,她该怎么复仇,可终究只是幻想而已。
直到有个老头被关了进来,她的命运终于迎来了逆风翻盘的机会。
这个老头是一名用毒高手,不知为何也被抓了进来,大腿骨有一大块肉已经被利刃削下,白生生的骨头呈现一种变扭的形态,很明显,他的腿废了。头皮有一整块被整整齐齐的剜下,看着十分渗人,在她看来已经和死亡没有区别了,所以即使又恶心又害怕,她也没分出多少心思,她能做的只是期盼诸天神佛能庇佑她降临奇迹,让她残破的身体能枯木逢春,让她能大仇得报。
那老头生命力十分顽强,偶尔疼得清醒过来,就会找她搭话,她本来不想理他,可是心里又有些同情他,一来二去两人就聊了好些事。
可能是神佛护佑,老头说他有办法帮她修复手脚筋脉,但是有一个要求,帮他找到他的女儿,将她送到关外去。
她答应了,于是老头给了她一颗金色药丸,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她毫不犹豫吞了药。
她等了很久,其实也就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只不过她太心急,倒是等出了度日如年的滋味。
昏昏欲睡时,整个身体忽然燥热起来,麻痒疼痛,四肢百骸像是有无数虫子在蠕动,全身经脉一寸寸的疼,直到她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那个商人也在,他将那个老头狠狠摔在了墙上,“仙灵丹在哪儿?”
她默不作声,闭着眼睛感受全身经脉重新掌控身体的感觉,狂喜激动的情绪像涟漪一样一圈一圈地漾开来。
老头宁死不屈,很快没了动静,商人有气没处撒,便狠狠踢了她一脚,身体反射条件难以自控,她险些露馅,辛运的是,那人正在气头上也没在意,转身出去了,石门关上。
过了很一会儿,她试探地叫那个老头,始终没有应答,就在她以为这人不在了,准备放弃的当口,老头吐出满口鲜血,一句话喘三喘,“我想你猜到了吧,我给你吃的正是仙灵丹,它的效用你出去以后自会知晓,但是,这药也有一个极大的副作用,若是没有辅以专门的药物,很快就会爆体而亡,你去找我女儿自然能拿到解药。”
好啊,这还留了一手,这世间的人,每个都生了十八个七窍玲珑心,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最后发现因果从来都是环环相扣,才知自己也是被算计的其中一个。
“出都出不去,说那些没用的干什么?”她撒气般狠狠拽了拽锁住她脚的铁链,那人疑心也是真重,挑人脚筋还要锁起来。
老头急促地喘了喘,“气聚丹田,行经经脉,力凝与指,对着铁链劈下去。”
顿了顿,又补充道,“但切记不可过多使用,否则会反噬丧命。”
可惜,他的气力已不足,又被铁链崩断的声音全数掩盖,他看着那姑娘远去的背影,心中默默祈祷,“婉晴,希望你的运气足够好,爹爹替你祈祷,望她不是个背信弃义的人。”
“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便不必浪费彼此的时间了。”赵恒等了半晌,却见她只是呆坐着,神思沉湎。
容夫人起身向他走来,“事到如今,没什么不可说的。我只同你说一件事,你可能要面对一个极其可怕的对手。”
赵恒微微躲开她的目光,“皇上?”
“不是。”
赵恒追问是谁,容夫人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人曾是个商人,十分善于易容,而且比一般人长寿。”
几乎是瞬间,他就锁定了一个人,“我都不认识他,何谈如何面对。”
容夫人笑了笑,“我和你爹都认识他,甚至我们的命都是他救的,却都险些死于他手。这人不知得了什么旁门左道,寿数长,功法诡异,善用毒,善易容,他一直筹谋着要颠覆王朝,推一个由他控制的傀儡皇帝,他上一个目标是你爹。这些年我一直在思索这事,他为何舍近求远,放弃了太子反而是千方百计地嫁祸王室,转而选择了你的父亲,我只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仇恨。”
让阿吉仇恨王室,最后起兵造反,推翻王室,可是没想到被太后的苦情计反将一军。
南阳郡王就是太后用来收买赵武吉的一个虚名,而她那时仙灵丹副作用频发,有一次昏迷过后醒来却发现赵恒不见了。
寻回来时,孩子已经中了毒,随后,太后以皇上的名义派人送来一瓶药,并吩咐一个月一颗可保至成年,也就是说,最终还是保不住。
可以说,赵武吉的存在是太后人生中的一个污点,而她决不允许这个污点越来越大,皇上也是。
赵恒觉得他不需要仇恨谁,前半生凄凄惨惨,后半生他只想带着夫人过些平静日子,至于先辈们的爱恨情仇他不想理会。
“那他可能找错人了。”
容夫人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只觉得自己将一件大事说了出来,心头骤然轻松了不少,“你等着,我去找人将你媳妇给送过来,你们,早些回南阳吧!这京城不安全了。”
赵恒忍了又忍,最后还是赶在她的身影离开前问出了口,“你的身体是出什么问题了?”
虽然他问的别别扭扭,但是容夫人却听的眼底一热,险些落泪。她多想告诉他,自己没有抛弃他,当日,他的性命握在歹人手中,因为她是一个母亲,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有任何意外,所以她险些杀了那个人,那个对于阿吉很重要的人。
“我们大概不会再见面了,我希望你往后余生都可以顺遂平安。”
孔采儿很快被送了过来,看她安然无恙,他这才放下心来,到如今,他们母子早已回不去了,母亲有她的难言之隐,自己何尝不是。
以后,他只有夫人了。
“你看,这是婆母给我的。”
马车里,赵恒接过孔采儿手中的白玉环扣,这东西曾经是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如今兜兜转转的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既然给了你,你就拿着吧!”
孔采儿见他表情无甚变化有些激动,“你知不知道这个是什么?这个可是京城女子人人都渴望能进去学习的地方,是教坊司的令牌,有了这个,教坊司的十大教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赵恒听罢有些不是滋味,这又算什么,是她先抛弃了自己,现在又何必拿自己的东西做令牌。
二人回了孔府,孔父孔母都不在,只留有一个大管家,安排他们住在了孔采儿原来的闺房。
晚间,孔采儿在自己的梳妆盒里发现了一封信,是母亲留给自己的。
信很长,她看罢,只觉得浑身寒凉,事情怎么会是这样的?原来这么多年来自己幸福的家庭只是一场提前算计好的计谋。
母亲说了一些陈年旧事,大概只是为了阐述自己并非亲生,而是受人所托代为抚养,最后特别交代了若是能看到她的信,就赶快离开京城,否则性命难保。
很明显,孔夫人知道什么内幕,却又不方便说,只能隐晦提醒,可是,这京城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她遇到的每个人都仿佛是在交代后事。
对了,晚晴说待她们整理好就会前来与她汇合,所以,她说的整理究竟是……
赵恒察觉不对,接过信一看,脸色凝重。今天在教坊司听罢母亲的话,他心头隐约有了怀疑,如今再看了这信,心头的疑惑渐渐串联了起来,先是赐婚,然后是陷害谋杀,最后顺理成章的收回兵权,扳倒京城第一富商。但是,没想到,这中间出了差错,原本该废掉的棋子,也就是自己阴差阳错的活了,再然后,多年不曾露面的母亲出现了,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却多次提醒他尽快出京,再加上岳母的催促,这京城究竟有什么?
孔采儿突然拉起他,“我们快去一趟教坊司。”
路上赵恒听孔采儿对自己说,她怀疑教坊司出事了,不由地担心起母亲,那句被他忽略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断的回荡在脑海里。
究竟,这些人隐瞒了什么?
教坊司门户紧闭,赵恒带人翻墙而入,直奔母亲的房间,入目却是一场生离死别的场景,不久前还鲜活的生命,此时横尸大厅,全身无数血洞,还在源源不断地流着鲜血,十大教习围着她跪了一圈,她们每个人脸上都没有表情,好像面对的只是寻常场景。
滔天的仇恨瞬间淹没了赵恒的理智,他拔出剑指着跪着的十个人,浓重的杀气几乎要从眼睛里喷射出来,他还没有原谅她抛弃自己,她怎么可以离开,“是谁?究竟是谁杀了她?是不是你们?”
十大教习闻言齐齐俯首跪拜,一片片白衣像盛开的死之花,“公子,我等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