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类的日常

  (一)

  就在白泠的母亲回来的那一天,一部分“圣守”也跟随着圣女回到了这个人类最后的桃源。他们有的是孩子敬爱的父亲,有的是受着弟弟妹妹崇拜的哥哥,有的是被父母挂念着的孩子,但是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人类中最强大的几位。

  在今天,他们都如同圣女一样,只有一两个小时回归的时间,在这短暂的时间结束后,他们又要回归那恐怖的地狱,继续与危险生活在一起。所以,在这短暂的一两个小时里,他们大都会回到自己的家里,好好地跟着自己的家里人相拥相泣。

  不过,也有着几位圣守,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他们没有先回到自己的家里,反而是走到了别人家门前,他们低垂着头,沉默良久,谁都不忍心去敲开那陌生的大门。

  (二)

  林天一家居住在这个小小世界的西边,他也和白泠一样,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同时,他也是白泠众多朋友中的一个。(白泠因为性格活泼外向,所以有很多同龄朋友。)

  林天一家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父母不是什么伟大的人,林姓一族也不是什么拥有着巨大荣誉的古老家族。他们就是这小小世界里最普通的成员,依靠着那些强者的庇护过着和平的生活。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家庭,在林天的哥哥林岩高兴地从“圣守选拔赛”中回来时,便失去了普通的权利。

  两年前,在林岩刚满16岁成年时,他便参加了“圣守”的选拔赛,这也是每一个成年男子的义务。结果他凭借着自身强大的“斩击”能力,在众多青年之中脱颖而出,一举成为了那“圣守”中的一员。

  在林岩带着这个消息回来时,林天高兴得不得了,那是如同自己哥哥成为了神一样的兴奋,小小的他一下子对自己的哥哥充满了无比的尊敬,他觉得自己的哥哥仿佛就是这个普通家族的英雄,他们家一下子因为哥哥的出现,变得不平凡起来。不过,两人的父母却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显得多么高兴,反而,变得比以前更加不安起来。

  林天为哥哥感到十分自豪,他经常跟自己的小伙伴骄傲地说起这件事,总感觉自己的家庭比别人强上那么几分,更重要的是,在自己的哥哥成为“圣守”之后,林天感觉到,自己与那“圣女”的女儿——白泠的距离,便不再像以前那样,因为身份变得遥远,他觉得自己或许能触摸到那美丽女孩脸上那天真无邪的笑容了。当然,这其实都是他自己心中的错觉,其实他已经是白泠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了。

  而因为这些改变,林天更加尊敬自己的哥哥,并且也做出了决定,也要做一个像自己哥哥那样帅气的“圣守”。所以,从那一天开始,林天就开始跟随哥哥的脚印,开始锻炼自己的肉体,锻炼自己的剑术。天性懒惰的他也开始了自己的努力。

  林天没有什么能力,人类的能力都不是一出生就有的,而是后天通过什么契机觉醒的,林天还没有到达那个时候,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能力,但是他觉得,自己哥哥那挥舞着巨剑的身影是那样的帅气,所以他也决定,无论自己以后会拥有怎样的力量,他都会走上跟哥哥一样用剑的道路。

  今天,林天本应跟往常一样,在家旁练着剑,然后像往常一样,敷衍一半,训练一半,但是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了圣女回归的消息,于是马上就停下了练习,回到了家里,等待自己哥哥的回来,准备再次欣赏自己那一直崇拜着的英雄的英姿。

  “哥哥这次是不是又变得更强了呢?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林天都没见到那归来的熟悉身影。

  “难道,这次哥哥又没回来吗?他已经好久没有回来了,就算圣守是轮流回来的,这么多次也该轮到哥哥了吧!”

  林天有些遗憾地想着,都一个小时了,估计是没有希望了,林天觉得还是回去练剑比较好。然而就在他这么想时,他看见家门前忽然出现了几个男人,他们穿着银白色的服装,服装上面有一个明显的标志,一个剑与盾的特殊标志,那正是“圣守”的服饰!

  林天开心极了,他急忙跑了出去,一下子就跑到了那踌躇不敢前的几个“圣守”面前。

  “大人,我哥哥呢?我哥哥林岩呢?他回来了吗?”

  林天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的哥哥是不是回来了,但是回应他的却不是言语,而是几幅沉默的脸庞。

  其中的一个人向旁边的问道:“这个小孩是谁?”

  旁边答道:“好像是林岩的弟弟。”

  说完,几人脸上的的神情更凝重了。

  “小弟弟,带我去找你父母吧,关于你哥哥,我们有话要对他说。”

  当时的林天还小,并不知道这些话中到底隐藏着什么含义,他只是开开心心地带着几位“圣守”到了自己的家里,见了自己的父母。

  林天的父母看到几位圣守的到来,便马上招待几人坐下喝茶,但是几人怎么也不肯坐下,只是站在那里沉默了许久。

  林天的父母一下子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脸色忽然也难看了起来。林天的父亲刚想开口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话还没说出来,几个“圣守”便都一齐向林天的父母深深地鞠了个躬。

  近似哭泣声的言语从几人的口中吐出,林天母亲手中的茶壶一下子无助地掉落在地上,破碎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屋子,那声音,正如林母此刻破碎的心一样,泪水不禁从她的眼眶喷涌而出,她一下子就跑进了屋子的深处。

  而此刻,林天的脑袋一片空白,自从听到了圣守的第一句话——“对不起,您的孩子林岩,不久前壮烈牺牲了!”后,林天便再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有自己的心渐渐破碎的声音在脑中回响不断。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就一瞬间,就一句话,一个孩子的心便沉入谷底,如梦如幻。他无法接受着突如其来的一切,他自欺欺人,跑了出去。客厅里忽然之间只剩下了兄弟俩的父亲,他挺直了背,听完了关于自己的儿子的最后一通消息,他早料到了这个结果,他知道,对于新上任的圣守,存活率只有百分之二十,当儿子被选上时,他便已经预料到这种结果了,但是他也从来没有阻止过自己的孩子,甚至一直以他为荣。他明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了,但是不知道为何,一滴眼泪,依旧从这位坚毅的男子汉脸上滑落下来。

  (三)

  而此刻,不知何去何从的林天再次回到了自己训练的那个小小的林子之中,他忽然挣扎着笑了起来,勉强在这恐怖的事实之中找到一处歇息的幻境。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是骗人的对吧,我知道那一定是骗人的,哥哥那么强,那么强,怎么可能说死就死的。”

  林天用着不可思议的谎话安慰着自己,但是自己的拳头已经被现实压得紧紧握上,他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在无情宣告,这根本骗不了自己。

  “不可能,不可能的......对吧,哥哥......”

  林天猛地回头,渴望着自己的哥哥突然从背后跳出来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玩笑,渴望着一回头便有座逃离这恐怖噩梦的大门,但是,他的身后什么也没有,没有哥哥,没有依靠,只有空荡荡的空间在告诉他,故人已故,英雄作古。

  泪禁不住从那小小的眼眶中流出,情感像泄堤一样崩溃。

  “可恶!可恶!可恶!”

  愤怒,悲伤,心碎,无助,无数复杂的情感淹没了林天小小的灵魂,他再也忍受不住,他不断捶打着自己面前那坚硬的巨大石头,渴望用疼痛去将疼痛掩盖,但是这似乎只是杯水车薪。

  “哥!林岩大哥!这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嘶哑的声音无数次从那树林中传出,如果再这样下去,比起他的双手,估计他的喉咙会先受不住吧。

  而此时,一直在林天身后旁观着的小小影子刚下定决心伸出手去抚慰一下那哭泣的朋友,但是没有想到,在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已不知不觉出现在林天的身后。

  那正是白泠。开心地见到龙王一面的她刚通过自己的能力回到了这个世界里,看到自己的母亲早已经与“圣守”回到了外面的世界,白泠便准备出去找自己的小伙伴玩耍去,也因如此,她一下子便发现了那树林中嘶哑的哭喊。

  凭空出现在林天的身后,白泠看向那疯了一般的男孩,她吓了一跳。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平日里跟自己一起开心笑着的伙伴哭成这个样子,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阻止林天。

  “小天!别这样!发生了什么?”

  白泠将手拍在了林天的肩膀上,那小小身体的颤抖一下子便传到了白泠的手中。

  林天不敢回头去,那是他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因为他最不想让自己的朋友看到自己哭成这个样子,他虽然不强大,但是在朋友面前,却特别逞强。他的脑子再次一片空白。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这样想着,林天停止了哭泣,然后静止在了那一刻。

  “喂,小天,到底怎么呢?能告诉我一下吗?”

  白泠继续问着。而此时,知道自己不能再回避的林天坚强地回过头来,竭尽自己的全力拧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没事的,我没事的。”

  林天这样说道,但是那两行眼泪依旧从他那微笑着的脸庞不断留下,这一幕让白泠的心一下子疼了起来,因为那不是坚强,而是一个可怜人的倔强罢了。

  “你这样子怎么可能没事啊!”

  白泠大声训斥着自己这可怜的朋友,然后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那温暖的包容让林天再次崩溃。

  “白泠……哥……我哥他……他……”

  用着颤抖的声音,林天向白泠述说着一切。

  听着那悲惨的故事,看着眼前那被林天捶打得四分五裂的岩石,白泠不知道该为什么而惊讶。

  在那特殊的一天,林岩用着自己悲惨的结局告诉着自己弟弟:“圣守”这个身份到底意味这样的命运,同时也在告诉着他,自己身处的世界有多么虚假,而那真实的世界是那么的残酷。林天在那一刻立下誓言,无论是为了自己死去的哥哥,还是为了保护那迟早要出去外面的朋友,他必须变得更强,他没有任何理由懈怠了。

  然而,林天不会知道,这悲痛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也是几亿年来人类的日常之事。他或许也只是那普通的一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