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马双鞍,每匹马都矫健有力,均是养马人梦寐以求的千里宝驹。马车制作精美,华盖雕栏,用料无不是精致,不同于那些散发着暴发户气质、奢华无度的马车装饰,这辆马车外只有一件饰物——西关侯府家徽。
车帘微微掀开,慵懒的坐着一位面如冠玉的年轻“郎君”。“他”微微侧着身子,正听着随行仆从说话,珠圆玉润的耳垂上,祖母绿色的耳钉褶褶生辉。
对方的目光无意识的看过来,却实实在在落在他的身上。阿桑心中不由有些紧张起来,他这样的体格、相貌应该不会沦为栾宠,最有可能是成为主人手中的刀……
他摇了摇头,像他们这样的人,生死本就是听天由命,哪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喏,给你的!角斗场上本大小姐说话算话,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马奴!”车窗内如毒龙闪电般射出一物,阿桑仓惶接住才发现是一截断了的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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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为什么不是墨生,怎么就变成,变成那什么昆仑奴了!?”焦躁的男人极不耐烦在府邸踱着步子。
“这位秦家大小姐,可真难缠,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对了,东西送出去了没?”
肖霍独有的阴柔嗓音讨好的说道:“回禀公子,接到命令小人立刻快马加鞭派人取来,适才已随那些赌金一并交给秦大小姐,对方也心照不宣的收了!”
“办得好,倒是比珍宝阁那条老狗强!”很难想象外表一派温和斯文的男人,嘴巴竟如此刻薄。如果凡笙在此,或许能勉强从原主记忆中找到此人信息,此人乃是承恩公齐家庶长子,齐越,此人能文能武,后来年纪轻轻就成为大周太子麾下第一幕僚!!
“墨生呢?可有被他发现身份?”齐越面容一肃,厉声道。
肖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按照主人吩咐,不敢,不敢引起墨……墨少爷警惕,罪奴营内一切按照规则,没有特殊照顾,除非,除非他有性命之忧,一切按照主人的要求……”
齐越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些许方才缓缓说道:“那些不敬之人……你知道该如何处理了吧?”阴森可怖的低音仿佛带着冰棱般扎进肖霍的脑仁,他一个激灵匍匐在地,口中连连立誓保证。
“退下吧,记住……不要引起他的怀疑,还是按照之前说的……至于秦家大小姐那里我会继续想办法,务必要拿下西关侯这一助力!”
阴冷的声音飘忽不定的响起,声音的主人却如幽灵般消失在府邸中。
惊魂未定的肖霍汗湿重衣,良久才吐了口气,扬声吩咐让管家将墨生带来见他。
他不知道,也不敢知道这个奴隶背后的身份。只遥遥记得,当年他被发配至罪奴营,批条上竟是最严苛的黥刑,同劓、宫、刖、杀相比,刺面之刑伤害不大,侮辱性却极强!一旦刺上印记,一辈子都无法去除。究竟是怎样的罪孽,才会让对一个骨瘦嶙峋的幼童施以黥面之刑?
亲眼看见那个弱小孤僻的孩子,就像一匹幼狼崽子,顽强的咬紧牙关,在一项项恐怖的训练中慢慢成长,从软弱可欺到令人望而生畏,从锋芒毕露到光滑内敛,或许只有他才知道,这些年,这个奴隶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而这一切究竟又是为什么?虽然,细思极恐,但这个问题却一如跗骨之蛆般萦绕在肖霍心头。
握着手中的断鞭,昆仑奴阿桑跟在华丽的马车后面,马车的速度很快,他不得不加快脚步才勉强跟得上。但他跟那些侍从又是不一样的,他不像他们那样衣衫整齐,甚至还穿着统一的靴袜,他只能光着脚,一路血肉模糊的走过来。
“主子,要不奴婢去买双草鞋给那大个子吧?这么走得有多疼啊,别人还没回府,就把脚给废了,到时候还得找人伺候!”雪碧嘴上嫌弃,但心思却十分柔软。
“不必,太过优渥的对待,会害了他的!”放下手中的茶盏,凡笙微微敛眉。身份低下的奴隶是没资格穿鞋着袜,更休想骑马坐车,能跟在主人车驾后面已是幸事,更遑论其他!
美莲埋怨的瞪了雪碧一眼,正想着如何不动声色的切换话题,外面突然传来小顺子问安的声音,看来是上林苑那边担心自己不小心给东厢那边送了人头,等等,好像也不对……
凡笙看了美莲一眼,后者立刻心领神会。若是上林苑寻人,派出的不应是小顺子,而应是祖母身边的训练有素的兵甲。
“主子,恐怕是老夫人的旧疾犯了。徐嬷嬷才急着派小顺子出来……”美莲心思缜密,擅于筹谋,一眼便看穿府内情势。
凡笙斜倚在几案边,闻言不由放下手中书卷,颦起好看的眉,轻叹了一声:“速回吧!这一路恐怕没那么太平了!约束队形,准备应敌!”
她微微坐正,特意撩起车帘与侍卫头领交代了两句,让隐于暗处的人好确认目标。
行至北巷街道处,一行黑衣人果然埋伏在巷内,刀剑出鞘发出金石碰撞之音,原本尚有行人的街道,人群惊惶四散开来,只恨爹娘少生了一对翅膀。
“无忧堂,果然效率惊人!”凡笙冷哼了一声,掷出手中的茶盏,杯碎为号,她身边的亲卫各个都骁勇善战,早就不满对方的挑衅行为,此时得主人号令,立刻如狼似虎的争相杀出。
四周围顿时陷入一片乱战之中。这时对方中竟隐藏高手,借战事正酣突然杀出,直捣黄龙般冲凡笙的座驾袭来。此人轻功甚好,片刻功夫竟真被他肃清马车周围的防御,眼看就要杀至马车之前。
就在匪首志在必得之时,却听一声闷哼,他那小伙伴身躯倒飞,被人一拳打在腹胸处,撞出两米开外,直挺挺砸在青石地面,响动都来不及,顿时一口混着内脏的污血喷出,人显然活不成了。
匪首还来不及反应,如同泰山般的人影就出现在他面前,一声不吭就直接卸了他两个胳膊,然后被人用大力摁在冰凉的地面上。一只铁钳似的大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只差一扭,就可以瞬间取走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