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北心想完了,没带钱,闭上眼,鬼知道这老头子想干什么。
莫夜朗眯起眼,半晌后,才道:“店家,我可以现在给你百分之百的回报,但是如果你愿意跟我合作,我可以让你的货源获得本金7倍收益。”
顾北北愣了。
接着,屋子里传来的是沉默。好一会儿之后,店主才迟疑地说了一声“等等”,又扒拉扒拉地响起算盘声。
过了一会儿,苍老的低沉嗓音变得有些尖细:“此话当真?”
莫夜朗点头。
又是迟疑。
顾北北咽了咽口水,她颇有一种跟魔鬼做交易的感觉,望了望莫夜朗,后者的脸色铁青,看不出一点表情,只是手上的力道微微加重。
吱呀一声。
顾北北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门开了。她蹑手蹑脚,跟着大摇大摆走出门的莫夜朗,心脏砰砰直跳。
两人顺着北方直行,不多时,从一处废墟的荒郊出来,翻过一个土坡之后,再回头,浓郁的灯光已经消失在漫漫夜色之中,无论怎么找,都再见不到“鬼市”了。
顾北北叹了口气,伸手摸摸自己的脊背,上面的灵力显然已经消失,顺手抓下一张几乎透明的符箓捏在手里,冷汗直下。
“逃过一劫。”顾北北抱着一大捧包袱,两腿一软,斜斜倒在地上。
两人不知不觉,从城南的角落,一夜之间,竟然到了城西上百里外的小镇上。
再回到华城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
两人赶回到事务所时,焦头烂额的吴根死命抓着顾北北,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了。
“你们总是不打招呼,一不小心,连人都不见了!”吴根咬着牙狠狠道:“知道我们一整宿都没睡,整个城里都找遍了么?”
顾北北吐吐舌头,也不解释,昏昏沉沉到了屋子里,一推开门,就见到一双双冰凉的目光戳向自己。
自不用提,连风颠在内,城里所有的反道统相师都出动,也没有摸到两人的一根毫毛。
苏辰良按住脑门,叹了口气道:“有时候我都很佩服你们俩,是怎么能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人的?”
风颠也对此哭笑不得。
“好啦好啦,你们别怪她了。”竹红慌忙打了圆场,道:“客人在里面等很久了。”
“这是个死心眼,从早晨等到现在,说什么非要北北你才肯说,等了快七个钟头了。”
苏辰良看看钟说。
顾北北往办公室里瞧了一眼,果不其然,有一个熟悉的背影,早就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两人推门进去,一听到门上的风铃响动,回过身来看向两人,憔悴的眼睛泛
起一层黑眼圈,眼袋厚重地搭在眼睑下方,发黄的脸孔多了一丝疲倦。
“天师,可算等到你了……”秀华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就虚弱得软在地上,没了声息。
等她再睁开眼时,发现整个屋子里乱做一团。她慌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发现自己窝在被子里,整个人被包裹得严严实实,顾北北则在一旁关切地看向自己,目光里多了一丝疑惑。
“你还好吧?”吴根打着水过来问。“要我说,您直接去医院好了,来我们这干嘛?碰瓷呢?”
“师弟,怎么说话!”顾北北瞪了吴根一眼,道:“赶紧把药煎好。”
“得嘞。”吴根甩了甩肩膀上的毛巾,猫着步子走了。
“我这是……怎么了?”秀华用手背贴了贴额头,滚烫。
“你刚才昏厥过去了,这里是事务所的里屋,你在北北房间里,躺在她的床上。”一旁的莫夜朗望着窗外,冷静道。
秀华“哦”了一声,脸更困窘,半晌又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顾北北的眼睛却直勾勾瞪着秀华,脸上的目光十分凛冽,看得她不禁有些发虚,于是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她伸出手,轻抚脸庞。
顾北北摇摇头,保持沉默。脸上倒是什么都没有,她之所以不吱声,全赖刚才替女人把脉时的所感。
不寻常的异象,温存的脉色不似常人,滑而曲直,刚中附柔。
见女人的脸色困惑,顾北北问道:
“平时也经常这样吗?”
“诶?”秀华耷拉着脑袋,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指,像今天这样的情况。”顾北北指了指额头,说道:“突然晕倒的情况。”
秀华茫然摇摇头,连声说没有——话到嘴边,忽然停住,眼前一亮。
“是他。”她喃喃道。
“他是谁?”顾北北抓起秀华的手腕,脸色十分凝重。
“是……”秀华吞吞吐吐,嘴里念叨了好半天,脸上的光影就像是湖上粼粼的波涛一样,层峦叠嶂。
“我男人……”秀华喃喃道:“他昨夜回来,说是请了几个行家的天师——顾天师,我绝没有冒犯您的意思,这是他擅做主张……”
见她惊慌的样子,顾北北摇摇头,她本就不在意这些门第之别,只是双手握住秀华冰凉的手掌,宽慰道:“别急,慢慢说。”
秀华缓缓点头,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他们说,屋里的确有不干净的东西,但是光凭两人的法力,绝无可能驱鬼,让我们先等等。”
“是苏家人?”顾北北听到“两个人”的字眼,心
头跳了跳。
秀华点头。
“关于你的丈夫……”顾北北的声音小了下来。“能多说一点吗?”
秀华有些意外,她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小人儿来——陶瓷一般的脸孔上一尘不染,目光里多了一分关切,但她的话语却一针见血。
“从哪里说起好呢……”秀华犹豫着抓紧被褥,眼珠左右张皇滚动。一看到顾北北那赤城的目光,她就安不下神。
“被他吸引,可能也是因为那人的责任感。”秀华撩起头发,讲起当年的事。她眉眼低垂,仿佛进到了回忆里。
无论是顾北北,还是莫夜朗,此时都不发一言,女人娓娓道来。
“那天晚上下雨,我当时在路边,身体发冷。我醒过来的时候,他在一边照顾我——就像今天一样。”
“其实我心里……”秀华抓紧被褥,脸色发虚:“心里多少有些忌讳,从家里出来以后,我一次也没有回去过,也不敢回去——”
秀华直言,她的上一段婚姻在打骂声中过来,对此不闻不问的父母,似乎也没有什么管顾的价值。
更何况,她最初便是在打骂声中出嫁。
“我时时忘不了那男人牵着娃娃的手,又握着我的。起初我哀求他收留我做一些家务。”
谁知道,做着做着,竟然就成了家庭的一份子。秀华并不是在抱怨,语气幽静淡然,像是讲述一个童话。
“只不过……”秀华抬眼看了看顾北北,手更冰凉:“过了不到三年,现在的生活好像一个循环——我又成了多余的,不被需要的人。其实我来这里,是想让他……好好过日子。”
“他做了什么?”顾北北凝神问道。
“……对不起,有件事我撒谎了。”秀华坦言:“三年前,他那天回家后,醉醺醺倒在厨房和厕所的过道里。我捡起他的时候,他连人影都分辨不出,嘴里更不知道念的是谁的名字。”
从秀华的嘴里吐出的,不是哀怨,胜似哀怨。
“我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也从没问过。但是从那天以后,他再也没有去过公司,整日困顿在家里,从不拿回一分钱——这些日子就好像是一个轮回,我又回到那样不被需要,甚至在打骂中度日的生活。”秀华扯紧自己的领口,虚弱的口气中仿佛凝结的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汗水。
“这次……你没走?”顾北北问。
秀华摇摇头。
“无论如何,不能再逃了。”秀华凄然一笑。“也就在几周前,我斥责他,跟他大吵了一架,要他好好地活着——只是这么一个要求,他就负气走了,直到今天,才算是着家。”
“你知道他干什
么去了?”顾北北的神情愈发严肃,问题也更加细致精准。
“我……”秀华欲言又止。“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只要他和娃娃恢复如常,我就心满意足。”
“那你觉得……是什么原因?”顾北北试探性地发问。
秀华眨眨眼,道:“天师,我之所以有求于您,便是这个原因。我请过好几人,他们先后说是风水问题,但是不知怎么,一查之后,一个个变了脸色就走了,再不过问,甚至连人影都没有了,有的临走时还愿意告诉我,说他——我男人,他有大麻烦,让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身,才……最后一个才告诉我,城南有一个小天师法力无边。至此我才来找您。”秀华吐出心里话,脸色好看了很多。
顾北北站起身来,抵着下巴,在屋里转了一圈。
“只凭说的,还看不出什么来。”顾北北低声问道:“你丈夫他,在屋子里吗?”
“在的。”秀华道。
顾北北又转过身,忽然见到莫夜朗冰冷的脸——这张脸看向自己身旁的大包袱,内里装着店主提供的一些法器灵符。
她犹豫地把手搁在上面。
瞧着两人古怪的互动,秀华歪着脑袋看过来。
顾北北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松开手,回到自己的大柜子旁,从里面细细抽出几张符箓,塞到女人手里边。
顶着莫夜朗奇怪的目光,她嘱咐道:“这几天你要细细观察,事无巨细地把你丈夫的行踪——发生的怪事一一告诉我。这些,在玄关,阳台,床底和门后隐蔽处各贴上一张,切记,别让你丈夫他发现。”
秀华点点头,接过符箓,好生收起,她一抬头,还想再问什么,又觉得困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