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北被带到歇息室里,莫夜朗则跟着罗星到了医务室。
顾北北的心跳和血压都降了下来,心情才逐渐恢复了平静。她没急着走,因为肚子里好像有一堆话想要问清楚,借这个机会,顾北北觉得有必要跟莫夜朗澄清。
然而莫夜朗迟迟未来,只是叫人给她和吴根上了几盏茶。
顾北北虽然不懂茶,但是比起公司招待客人的浓醇龙井,显然这些花茶是上不了台面的。
自己离开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顾北北的心里满是疑惑。
她站起身,在这个小屋子里四处观察起来。进屋以来的直觉并不错,顾北北发现这栋房子的装潢设施很是讲究,不仅奢侈华贵,更有一种奇怪的韵律感。
有些像是风水定盘,但又不同。
随后顾北北发现,内外院完全分割开来。内院,屋里,包括他们的房间在内,都是陈设讲究华贵的高档品,而屋外则是水泥墙壁,地面上的灰土泥泞路面都显露出这是一栋贫民窟的公寓楼。
内外的装潢差异如此大,顾北北心里也满是疑惑。
两人在休息室里坐了好一会儿,屋里人来人往,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虑。
顾北北发现,很多人她都是见过的,有些是原先在莫氏集团上班的同事,有些则是莫家原本的管家。
一直入了夜,顾北北才发觉不对劲。她见到人来人往,一盆盆送来送往的水里淌着墨色的污浊液体,有些像血,有的则喷涂浓墨,看上去极为瘆人。
“师姐,我看这是中邪。”吴根低声在顾北北耳边说。
顾北北点点头,她心里忐忑不安,趁机抓住一旁路过的罗星。
“你们莫总呢?”顾北北问。
罗星一看是顾北北,先有些惊讶,脸色变了一变,脚步却不停下。
“顾小姐,你,你就等着吧,我们莫总……莫总没事。”罗星的脸上掩盖不住的焦虑,这跟他说的话完全相悖。
顾北北也不搭理罗星了,只是拽着吴根,跟在他们身后。
罗星推诿一番,闷头便进到屋里,也不再跟顾北北等人争执。
这间屋子是从套房里单开的一间小房间。房间很小,四处的砖瓦十分简陋,墙上刮掉了几层墙皮,如果不是点着灯,顾北北甚至以为这里是什么监狱的底层。
房中几乎什么都没有,天花板上插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灯光有些刺眼。
除了两张白床,四周连个桌椅柜子都没有摆放,正中央站了好几个医护人员,每一个脸上都凝满了汗,看起来忙得焦头烂额。
护士给医生的后颈上往下拧汗,然而看起来忙碌的几人,
在平躺的莫夜朗身上,仍旧是一筹莫展,找不出半点端倪,更何谈解决。
“大夫,您看……”罗星急忙问。
当间的医生摇摇头,叹了口气。
“罗先生,我始终还是建议,这症状我们见都没见过,最好还是去市院里查一查,至少要做个血常规。否则现在这样,我们很难保证莫总的安危啊。”
医生摊开双手,显然是有些无奈。
罗星也满头大汗。去医院?他当然想,第一个反应就是打120。问题是,全城都盯着他们莫总的一举一动,现在招摇过市到医院就诊,无异于自投罗网。
“不行。”罗星摆摆手。“大夫,我知道你们有难处,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你们想想办法,至少先让莫总的情况稳定下来。”
说到这里,罗星也知道实在是瞒不住了,回头看去,顾北北的脸色有了变化。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门口的莫夜朗,肩膀上的一团黑雾逐渐扩散到了整个胸膛,冷峻的脸庞上难以遏制的痛苦,全身上下的汗水浸透了里外的衣衫,就连呼吸都滚烫浑浊,看起来岌岌可危。
最可疑的,就是莫夜朗右肩上的创口,一团浓黑的墨色汩汩往外喷薄而出,一旁端水来的员工络绎不绝,一盆盆往外接去。
如果说这是血,那莫夜朗早就被抽干了身体,也不可能完好无损躺在这。
“大夫,我来看看。”顾北北毫不犹豫来到白床当中,一旁的护士和罗星都拦住了她。
“你是哪个院的?”大夫打量了一番顾北北,问道:“不做好防护,别接近病人,他这很可能是烈性传染病!”
罗星跺了跺脚,一脸焦虑,急道:“唉——什么大夫,她,她是我们莫总的……咳,家,家属。”
罗星憋闷半天,也才想出这么一个形容词来。
一听到这几个字,顾北北的脸色登时就红了,她咬着牙强硬挤到中间,道:“你们别瞎说,我先救人。”
“救人?”罗星跟大夫面面相觑。
“你知道这是什么症状?”大夫一脸好奇地看向顾北北,问道:“这种滋生如此恶劣的症状,我们甚至都分辨不出来,究竟是病毒还是病菌,你,你见过?”
顾北北眨了眨大大的眼,道:“我知道。我见过,这是一种诅咒。”
说完,她叫来一旁的吴根。
吴根背着鼓鼓囊囊的大背包,从里面取出一枚尺子来。
这尺子果然就是风雷尺。
顾北北凝神静脉,如今救人要紧,她也顾不得师父的教诲,避嫌避世了,手里的法力凝聚成了一团,风雷尺自从上次一战之后,与她心意颇有想
通,如今催动法决,这尺子就信手浮动,在她手中悬停。
一看到这里,身旁的大夫也好,罗星也罢,都瞠目结舌,没了声音。
如果不是亲眼得见,他们死也不相信,这竟然是真的。
“大夫,您刚才一直在这里?”顾北北用尺子抵住莫夜朗的伤口,尺身上的八门刻度开始发出微光,游走起来。
大夫看的显然有些发愣,语气都变得哆嗦起来,他结结巴巴应了。
“莫总有什么症状。”
大夫回忆了一番,仓促答道:“头痛,体热,跟发烧病毒感冒有些类似。但是咽部没有发炎,我们尝试做深入取景,喉部肺部都没有肿泡,伤口处也很古怪,既没有结痂,也没有发炎,像是得了凝血症,根本止不住血……如果这是血的话。”
老实说,这话大夫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有些跌份儿。这显然不是血,但他诊断了很久,的确没有查出什么所以然来。
顾北北也注意到莫夜朗伤口深处,果然就是刚才不幸被擦中的符箓诅咒所致。
现在想来,顾北北心里还有些后怕。如果这一击自己没有躲开,正中要害,那么恐怕撑不过一时半刻。
“师姐,这个我见过。”吴根忽然出声道。
“你见过?”顾北北觉得古怪,于是发问。
吴根点点头:“我做你师弟之前,别的东西研究不多,倒是这驱鬼降头的法门,研究了不少。这症状,就很像是用阴阳互逆所致。原因也很简单,恐怕那张符箓身上,附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顾北北当下明白,原来驱鬼还有这样阴毒的用法。
莫夜朗的身体本自阳世之物,遭逢了阴世鬼邪入侵,便如毒素一般滋生不断,破坏了莫夜朗体内阴阳平衡。
“那这该怎么解?”顾北北问。
吴根有些茫然,抓了抓脑袋,吐了吐舌头,道:“还是我本领不太够,这种降头驱鬼的法门种类繁杂,没有上万也有几千,我……我记不得。”
听了两人的对话,罗星也好,大夫护士也好,真就是云里雾里,像是另一个世界的言谈一般。
“还有,师姐……我觉得,你离他远一点的好。”说着,吴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像是抖掉什么脏东西一样,拍了拍身上的衣服,道:“这些鬼邪不晓得是什么品类,万一附上身,也很麻烦。”
“我得救他。”顾北北却咬着牙关道。
“师姐。”吴根没想到师姐如此固执:“你说说……你还救他干嘛,他干了什么事,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再怎么不清楚,今天咱也算看明白这个人什么秉性了不是?你不杀他已经是天大的福瑞了
,如今他自己死在这里,也算是命中该绝,咱就别掺和这事了!”
吴根就要拽走顾北北,谁知道顾北北却十分决然,她一把推开了吴根,心里有了盘算。
这降头之术说到底也是一种驱鬼的邪术,用的自然是阴间的法力。这样的阴邪之物,天然惧怕的就是练士的阳刚血脉。
而顾北北自己也听顾老头提过这事,之所以顾北北能有天眼禀赋,身体里的法力充溢,也是拜这股阳刚血脉所赐。
因而顾北北体内的阳气比常人更旺,她默念诀咒,引出问天签里的一枚签符,比作匕首一般,眼睛也不眨一下,轻轻在手背上刺破一个血眼。
血眼里的血液呈现出赤红色,凝练而结,在顾北北的催动之下盘旋而起,像是一条游走的红色长蛇,缓缓并入莫夜朗的肩头。
这鬼邪的黑气起初十分嚣张,急转直上便要吞吐卷入顾北北体内,顺着她的血液攀附而上。
吴根吓得脸色都变了,顾北北却依旧浑不在意,只驱动体内更加精纯的血液逼出这股鬼邪。
这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
不到一刻钟,这鬼邪的气团抵撞在顾北北的身体里,忽然停住了脚步,既不采取行动,也没有消退。
吴根站在一旁见到的,仿佛是两个绝世高手斗法。但他清楚看到,顾北北的眼光里也蓦然腾起一股不可见的黑雾,这黑雾三番五次在她体内乱窜,如今像是有了意识一般,一点点蚕食了这外邪入侵。
不多时,顾北北脚底一软,整个人偏软坐在一旁,脸色发烫,嘴唇泛白。
“师姐!”吴根赶紧上前,把住顾北北的脉门。
好在脉象如丝,顺直平滑,并无大碍。只是……吴根回过头,瞥向莫夜朗。
伤口处的黑雾被人拦腰截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