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剑飞暗暗心惊,这莫夜朗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丫头的身上埋下阵法的?现如今,让他连吃了三回哑巴亏的,正是莫夜朗的阴阳逆阵。
他横着剑,挑手翻看,不远处,窝在角落里的莫夜朗早没了声息,要不是受姜别怨照看,恐怕早一命呜呼,满身浴血,肚子上留着一个巨大的创口。
这一次莫夜朗的阵法再次起作用,白剑飞耸耸眉,听到一阵聒噪如同鸟兽齐鸣的巨响,这声音转而又有如汽笛嗡鸣的怪叫。
顺着声音看去,他见到云幕撩开一条细线,巨大的光影从当中迸射而出,四散开来的暗红色闪雷仿佛万钧之势,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雷鸣电闪之中,顾北北的身影贯通而出,直冲自己而来。
正想举剑抵御,然而这阵仗却远超白剑飞的想象:他起了一手的鸡皮疙瘩,身上的毛孔翕张不断,脚边的碎石片片龟裂,空气逐渐沉重,简直能拧出水。
“草。”他忍不住骂道,这动静让他心惊肉跳。显然,顾北北这时爆发出的法力凝度已经超出了白剑飞的预期,就算在姬家,也少见如此精炼的实力。
他不再迟疑,如果继续留在会场,恐怕自己也会跟姜流一个下场。他抖抖手,瞧了一眼软在一旁的姜流,两眼兀地凸出来,没有一点儿神色,整个人烂在地上,身体几乎要裂开来,半身的焦黑恶臭散发出来。
他可不想死成这鬼样子。
顾北北速度何其快,根本不给白剑飞反应的时间。后者反手推剑,剑身呛吟,顾北北五指如虎爪一般抓来。
他反手一格,退让两步,喘息一声,咬咬牙,竟使出了武夫看家的本领。
当着大小姜家人的面,这白剑飞也顾不得脸上面子炽灼滚烫,反手就往地上招呼,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剑在他手里俨然成了削泥的铲子,手段颇为高明,转眼便在地上凿出一个深洞来。
不多时居然刨出一个坑洞来,顾不得什么脸面,泥鳅似的滑进洞里,顺着地表没入土中,这天雷也没了声息。
他扭身一步,整个人像是泥鳅一般滑进这洞里。
顾北北急急赶到洞前,脸上没有一点情绪变化,脸色阴沉,往这窄口的小洞里探去,竟然站住脚步不动了。
委实不会这锁骨入洞的伎俩,这可难住了她,迟疑片刻之后,似乎是打定主意放弃。
她停下脚步,
顾北北停下脚步,两眼稚拙,眼里茫茫然地转过脑袋,看向一旁的莫夜朗。她忽的低下身,手指伸出,在莫夜朗的脸上蹭过,面无表情的眼睑旁,缓缓滴落一颗的豆大的泪珠。
一旁的姜别怨见两人之间说不尽的情绪,忙得
退开,却又觉得不对劲,问道:
“顾小姐……”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见到顾北北身体软了下去,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莫夜朗的胸口上,心脏砰砰地跳着,只是没了知觉。
姜别怨愣了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顾北北的心口忽然闪起了一道光。
这光芒澄澈洁净,从她心口一度蔓延到了额头上。姜别怨自然认得,这是她天眼通的法力与身体起了反应,只是为什么是这时候?
他凝神看去,这才发现,莫夜朗的身体,肚子,胸口,身上一处处刀剐、法力炽灼的伤口,竟开始复原。
只是……
姜别怨瞧着顾北北,心里开始出现一丝疑虑。刚才这丫头瞪向自己的眼神,分明带着一丝冷漠和茫然。
就像是看向一个陌生人,或者说……难道,她种种迹象指向一个可能性。
姜别怨皱起眉头,他叹了口气。现在不是做这些的时候。
“各位,得罪了。”姜别怨憋着一口气,来到会场当中,步履蹒跚地来到看台上,很快就摸到姜流设下的符阵机关,手指轻起,便把法网收了。
一时间,纷乱的众人才恢复生机,只是大半已经受了重伤。
这次行动,姜家也好,各家势力也好,内斗巨耗,损失都不小。姜别怨叫来姜家控制的领地内尽可能多的医护,看护会场里各位后,好生安置了莫夜朗和顾北北。
姜别怨自然顺理成章地继任了门主之位。姜家目睹了姜流的夺权行动之后,也无力再扶植任何一次篡夺的行为了。
然而形势依旧不容乐观。姜别怨心里很清楚,明面上,四大家族和反道统之间的战争仍没有结束,他也不可能贸然与他们来往。
因此对顾北北和莫夜朗的事,他闭口不谈。
而赴宴的众人似乎心里也有了默契,对于顾北北和莫夜朗的出现,不仅只字不提,对两人甚至据理力争,不再提除之而后快的事了。
对于顾北北的抓捕行动,四大家族的内在动力显然降了下去,虽然他们很想把重心放在反道统的“剿灭”行动上,但显然,情况不能如愿。
三天之后,顾北北悠悠醒转过来。她腾地起身,一恢复意识,就立时确认起自己的双手。
没有血……
她松了口气,转脸便开始摸索起四周的布置,忽然有一种熟悉感,但是又莫名地不安心。
对了,他呢?
顾北北起身,推开门,屋外的阳光十分刺眼,偌大的府邸里,四面高墙林立,灰色的水泥砖土竖在墙角,要不是从里往外看,谁也不相信这会是一处豪宅住户。
真隐
蔽啊。顾北北心里不由得感慨。
喀。
水杯砸在地上的声音?顾北北心头一凛,警觉地翻身回头,手里的风雷尺飞快地甩了出来。
“师姐!是我!”吴根大喊着叫嚷起来,抱头鼠窜,抢地高呼。
啊!顾北北手掌一翻,握在心口猛地收势,乱流的法力聚拢在手心里,这风雷尺便应声扎在吴根屁股旁的地上。
吓得浑身发抖的吴根撇撇嘴,拍拍土就起身了,脸色又惊又喜。
“你醒啦!”他迫不及待地围着顾北北转了好几个圈,上下打量,看师姐是不是好整以暇。
“我……我睡了多久啊。”
“三天。”吴根道。“整三天三夜都不醒,姓姜的说没事,我还担心,让人偷偷叫你最喜欢的饮料——啊哟!”
吴根一拍脑袋,才想起饮料交代在地上了。
顾北北心里忽然轻松了起来,不由得噗嗤一笑,道:“算啦。唔,其他人呢?”
“幺鸡说要让那什么成胤恢复,闭关去了。这三天,老疯子他们的消息也没了,但是听姓姜的说,地下堡垒那边情况有变,估计他们没多大毛病了。就是……”
“就是什么?”顾北北鼻头一紧,整个人都紧张起来,眉头锁起。
吴根像是瞧出了师姐的心意,摸摸鼻子,推着她回到房里,道:“你就别操心啦,没什么没什么,你好好休息,后面的事,还要你操劳咧。”
顾北北那肯甘心?但吴根死活不肯让她再出去。
“你知道么师姐,虽然咱们现在暂时安全了,但是你一出门,就立刻破功啦。”
“破什么功?”顾北北扁扁嘴。
“你出门,就让姜家人瞧见了,他们一看见不要紧,接下来四大家族那些老头也都明白你在姜家,咱们做这么多事,就前功尽弃了。”
顾北北这才明白,他们现在的处境十分微妙。在姜府里,姜别怨力保他们,加上当时与会的众人闭口不言,顾北北才能在这里静养三天。
但之后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再说,现在该怎么办,得等他醒了才行。”吴根直言。
“他?”顾北北腾地起身来,眼珠子睁的滚圆,双手抓在吴根的两肩上,使劲摇晃起来:“什么他?谁?他……他还没醒吗?”
吴根知道自己失言,脸都要绿了,但一个劲摇头,道:“不能说不能说……”
顾北北才不管那么多,她拍拍身上的衣服,急匆匆地就要出去。
“师姐,别啊。”吴根哪里拦得住她,只能跟在后头。
顾北北心里焦急,拽开大门,一眼都不瞧,便使劲往外冲去,结果
迎面撞了一个跟头。
她揉了揉屁股,才注意到,自己跟眼前这人撞了满怀。
“没事吧。”顾北北抬起头,见到一身素黑的西装,苦瓜脸上,两条眉毛扭在一起,看向自己的眼神多是担虑。
“没事。”顾北北甩开这人,人模狗样的男人自然是姜别怨,他现在已经是降价门主,做派不小。
“你最好别出去,现在外面很乱。”姜别怨往身后看了看,眉头紧锁,又补充道:“里面也未见得安全。”
顾北北低低“哦”了一声,一脸的不高兴。
姜别怨按了按眉心,道:“你是想见他吧。”
顾北北心里一紧,嘴上仍旧强硬:“什么他?谁?”
姜别怨戏谑地笑了笑,也不多话,道:“那就当我是多管闲事好了,修养的房间就在东三厢,离你不远。”
说完,姜别怨就离开了。
顾北北嘟哝了一句,反身回到屋里。
“师姐,你不走啦?”看到刚才一幕的吴根调笑两句,道。
顾北北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有了主意,忽然道:“师弟,师姐要休息。”
“啊?”
“我说,”顾北北鼓起脸颊,重复了一遍:“我要休息啦,你呢?”
吴根指了指自己:“我该走了?”
重重地点头,顾北北迫不及待地把吴根推出房,不由分说地拉上门,背靠在门口,心脏砰砰跳。
她按住自己的心口,大口抽着气,脸色滚烫。反手轻轻摸摸脸颊,心里有些焦虑。
夜幕还没降下,迫不及待的顾北北就蹑手蹑脚出了门,缩头缩脑四下里瞧去,确认没有行人踪迹之后,才悄咪咪到了东三厢房跟前,离得愈近,心跳愈快,脚步也就愈迟缓。
到了跟前,顾北北索性像是石化一般。她张目四看,背着身悄悄打开房门,古朴的折扇门扉上露出一条缝。
又是张望一番,顾北北咬着牙,朦胧的月色逐渐升起,确认无疑之后,她才叹了口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