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那就别怪本姑娘打脸了。那诗词歌赋本姑娘肚子里可装了不少呢。你们不是怀疑吗?那便来听听这整首的《行路难》吧……
宫琛就在不远处,一旁站着三位着官服的大臣。
我牵着嘴角对他们含笑点头,边走边读:“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值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此时我已走到宫琛面前,他望着我,眸中淡若水。我转身面对着那群人,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吗?好戏才刚刚开始……我绷紧了面容,声韵逐步提高:“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羞逐长安社中儿,赤鸡白雉赌梨栗。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淮阴市井笑韩信,汉朝公卿忌贾生。君不见昔时燕家重郭隗,拥簪折节无嫌猜。剧辛乐毅感恩分,输肝剖胆效英才。昭王白骨索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行路难,归去来!有耳莫洗颍川水,有口莫食首阳蕨。含光混世贵无名,何用孤高比云月?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殒身。子胥既弃吴江上,屈原终投湘水滨。陆机雄才岂自保?李斯税驾苦不早。华亭鹤唳讵可闻?上蔡苍鹰何足道?君不见吴中张翰称达生,秋风忽忆江东行。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寂静!死一半的寂静!除了那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我望着他们,“诸位,以为如何?”
“啪啪啪……”第一位鼓掌回神的竟然是那北池太子。
接着便是久久呆滞的闵妙毫,一旁的珄二嘴巴大张能塞进去一颗鸡蛋,被他撞了好几下才回过神来,跟着“啪啪啪啪……”鼓掌。
有一位文史大臣尤其激动,“且不论王子妃这大篇诗词中地域之名、英雄豪杰鄙人识得有几,可单论这番词藻拿捏,皆是鄙人这等凡夫俗子不可及的!”言着,他竟朝我拜礼俯首,道,“受教了,长王子妃。”
其余二位,皆随着他这番动作,复制粘贴,“我等受教了,长王子妃!”
然,楼上突然有人冷笑,这傲慢之气,一猜就是那謦公主。
她道:“仅此一首,何以证实?依本公主之见,不如另开一题,邀奈小姐当场作一篇,才可打消了诗题早已外漏的嫌疑吧。”
“你这是何意?是在怀疑兄长?”珄二的口气,耳能听见的狠戾。
珠帘背后她仍旧冷言冷语,“自然不是琛哥哥,但谁又知道是不是她自己趁琛哥哥不注意,窃了呢?”
“荒唐!兄长是何人?岂是一般人能设计的?”
我很感谢珄二鼎力支持之恩,对着他一笑,道:“二王子不必为奈一辩解了。奈一孰黑孰白……”我顿了顿,望着二楼那珠帘后隐约可瞧见的身段,“便依照謦公主所言,试上一试,无妨。”
似乎是觉得与我隔帘相见不太满意,她直接一步跨出了珠帘,殷红似血的纱缎勾勒着她姣好的身姿,吹弹可破的肌肤上镶嵌着一双娇栗纵横的眸子,她勾唇笑道:“你方才诗作中言,子胥既弃吴江上,屈原终投湘水滨。众所周知,屈原投江,投得便是我云梦泽,这吴江在何处本公主也无心之知晓,但这云梦泽言却湘水滨之事……”
她一声冷“呵”,又换了一说法,“……本公主暂且当你学识有误,不做点评。如今呢,正值秋深,便与我云梦泽为题,做一首景诗,可算为难你?”
我心中暗呼,唐突了唐突了……确实是我失误了……我竟然忘记,这里有座屈原像,却是为了纪念屈原当日投泽流入此片云梦为引……
云梦泽……云梦泽……当初还被珄二带到了似乎是岳阳楼的地方,我记得当初对过的,这处地理位置约与洞庭湖相似……
洞庭洞庭……秋季的洞庭……还确实有一首《望洞庭》挺适合……
不过我这回留了心眼儿,打算做做改动,将洞庭改成了云梦……
我故作遐想姿态,望了宫琛一眼,好家伙,这人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替我担心,似乎是知道我这“实力”似的,如今面目躺平,毫无所动……我心中暗暗失望了一番,还是举头笑了起来,一眼灵感爆发之态……朗声宣读:“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云梦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
眼看着那謦公主嘴角触了触,却终是什么话也未说出口,只是那双眸中又有了肃杀的恨意……
而我不知道的是,当时,那扇珠帘后,还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我。以至于到后来,我知道她的存在后,差点儿为自己狠狠的捏了一把汗……
宫琛总算有了动静,望着那三位大臣道:“不知大人对王子妃的诗作还有何疑虑吗?”
那三人一闻,对宫琛与我一一拜礼,其中一位一看便是头儿的说道:“长王子妃学识浑厚,我等早已心悦诚服。只是有一事还望长王子妃应允。”
我道:“何事,大人但说无妨。”
文人就是礼节颇重,他又是一礼后,才言:“方才长王子妃的两份诗作,可否书述一份给下官。”
这么大的人一直在朝我拜礼,心中难免不安,于是不经意间也打算回礼,却觉得双手怎么也抬不起,脖子也是僵硬如电杆,弯不得……最明显的,莫过于开不了口。卧槽……我该不会是被……我望向宫琛,只见他一步并到我面前,与那大臣道:“大人无需多礼,本王子回头书抄一份,届时便派人送与你府上。”
“如此甚好,下官谢过长王子,长王子妃。”
接着,他将我当众横抱而起,悠悠地望了一眼上方的謦公主,而后朝门外走去。
他沉吟道:“秋诗会诗魁乃奈相之女、本王子王妃奈一,如若还有觉得不公者,本王子大婚前这几日,便在王府恭候诸位到来。”
将我重新送回尘雅居后,宫琛才解了我的禁言术。
我直接嚷嚷:“你干嘛封我口?”
他眸里含光,瞧着我:“王妃这风头出得可是怕自己命太长?”
“不至于吧?”
我瞧着她不是已经不言语……认输了吗?
“若不是本王子封了她的口,你以为她会这么轻易放你走?”
卧槽,原来是她也被禁言了……就说么,依照她的性子,就算我能做出诗来,少不了也要再挑毛病的,怎么就可能闭口不言呢……而且那双眼突如其来的恨意,如今想来,怕是因为宫琛的禁言术而发泄在我身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