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二个回忆关于一首五月天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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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个回忆关于一首五月天的歌,一场道别。

  时间回溯到高三时代。

  星期一,早读前十五分钟。

  高三(2)班比平常要热闹,三三两两的人各围着一张书桌低声议论。但是也有在埋头睡觉的,不过今天只有两个,第一个是谢子东,而另一个则是罗嘉琪。

  严欧再次看了一眼教室门口,还是不见莫萝和陈楠来。他真在憋不住了,轻轻拍了一下罗嘉琪的背,“琪老大别睡了,出大事了!”

  罗嘉琪很不耐烦拍走严欧的手,但还是埋着头,闭着目,“天大的事都别烦我,老娘失了一整夜的眠,现在必须得去找周公!”

  于是,严欧只能悻悻地再次望向教室门口。

  这次陈楠倒出现在他期待的目光中了。

  陈楠还没把书包放妥当,严欧就走到了他旁边。

  “陈楠,莫峰要出国了!”

  对此。陈楠没有任何反应,神色如常,有条不紊地放好书包后,把英语书拿出来准备早读。

  一边站着的严欧耐不住了,“你是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莫峰要出国了!”

  陈楠终于抬头看他,“嗯。我听见了。”

  对他这种反应,严欧感到奇怪,“你不惊讶,不担心吗?”

  陈楠淡淡地回答:“不惊讶,担心有点,莫萝肯定不好受。”

  严欧立马点头,“肯定的,你觉得那丫头知道了吗?”

  正说着,莫萝神不守舍地来了,然后神不守舍地回到自己位子上。

  严欧、陈楠、陈欣冉一路看着她。

  严欧轻叹了口气,“准是知道了,打击不小呀。”

  早读下课后,罗嘉琪终于知道了早上错过的事。

  她瞧着伏在桌上的莫萝,压低声音和严欧说:“星期六他们还去了海洋公园玩着呢,我就纳闷莫峰平白无故干嘛带莫萝去玩呢,看来是专门告别的。”

  严欧也瞧着莫萝,也低声音说:“你判断她这种状态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罗嘉琪摇摇头,“难说。”

  严欧回过头看罗嘉琪,“如果是我要出国,你会舍不得吗?”

  罗嘉琪立刻翻他一个白眼,然后就低头看书。

  莫峰是学校的名人,出国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个上午的光阴,全校师生都知道了。一连几天,莫萝走到哪儿都能听到同学在议论。

  她很不愿意听到,但是现实却见缝插针地刺激她。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人为了维持一个正常状态也能耗尽心神精力。

  莫峰来学校的时间越来越少,但是还是会在晚上八点给她和陈欣冉补习。补习完以后,先送陈欣冉回家,再和莫萝一起回家,这一切都一如既往,然而这都是他们努力维持的假象罢了。而这假象要继续如履薄冰地维持,还是索性让它碎得支离破碎,似乎他们都在配合着莫萝。

  莫萝觉得他们都是蹩脚的群众演员,可是她却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是天才演员。她完美的演绎了一个陌生人,这个人违背了她的行事风格,让她开始看不清自己,也不待见自己。

  时间似乎加了速,好像它背后的发条被一个没同情心的人不断地拧紧。

  期末考试来了,期末考试过了,然后高三上学期结束了。

  考试结果引起了高三级的九级地震。这次林欣冉考了年级第四,一雪前耻。莫萝突破了自己的记录,这次考了年级第三。年级第一是陈楠,年级第二是江晨,罗嘉琪年级第九,然而震中不是他们,而是严欧。严欧一下飞跃到年级第二,和江晨并列。

  从排名公布的那一刻,严欧变成了学校的励志明星。当所有人把好奇和羡慕的目光投向严欧时,终于发现他已经不是以前的胖子了。

  现在,在他们看到的是一个一米八五的,身材匀称的,肤白唇红的大帅哥。

  一个人的蜕变,过程会被人忽视,可是结果不可能被人视而不见。严欧的逆袭成为了校园神话,而他的逆袭过程被疯传得神乎其神。

  一个新话题出现,前一个话题就被冷落。

  莫峰这次没去参加考试,他不在排行榜里的事没几个人注意到。再加上他去学校的时间越来越少,似乎大家都开始习惯了他的不存在。

  而莫萝是例外。

  她感觉到了这些变化,这让她恐惧和焦虑。

  第二天,她早上起来的时候如做了噩梦,立刻打开窗向莫峰房间喊他,莫峰微睁着惺忪的睡眼,迷糊地问,“什么事呀……一大早的……”

  莫萝不自在地挤出一抹抱歉的笑,“没……什么……”

  之后,她每天都会注意他家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她就风声鹤唳。这么折腾到第三天,她深感心力交瘁,然而却又无法停止这杯弓蛇影的状态。

  到了第四天,罗嘉琪约了她去咖啡馆。她出门的时候,正好莫峰也打开了家门。

  “你这又是要去哪里?”话间,莫萝的眉头已经拧成一团。

  又去哪儿呢?前三天,莫萝唯一干的事,就是盯着对面的家,而这对面的家,明明坐落在人来人往的路边,却寂静荒凉得如同废弃的房子,而唯一能证明住着人的是,这家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不过出来和进去的只有莫峰一人。

  莫萝数得很清楚,第一天,他来来回回又六次,第二天有五次,第三天有七次,而今天,至此刻为止,有两次。

  “我回去一趟学校。”

  匆忙忙地,他骑着车就走了,好像都没看莫萝一眼。

  莫萝恨恨朝莫峰的方向踢了一块小石子,只是小石子落下时,莫峰时身影已经没入了拐角处。

  严欧首先莫萝,然而对上眼时,一脸惊恐,“哇噻,阿萝,你被哪个女鬼吸了精气?”

  莫萝在罗嘉琪旁边一坐下,就有气无力地趴桌上了。

  “莫萝,你……发生什么事了?”

  罗嘉琪边说着,边摆手招呼服务生过来。

  然而,他们想不到过来的竟然是穿着黑色围裙的谢子东。

  “你在这里打工?”严欧问。

  谢子东撇撇嘴,默认。

  “以前没见你呀,这咖啡馆我们常来。”罗嘉琪问。

  “今天是第一天上班。”

  谢子东回得漫不经心,无情无绪,接着他问,“你们要点什么?”

  “我要一杯柠檬水。”严欧第一个回答。

  然而话一出,坐着的其余三人都面面相觑。

  “你以前不是都点热巧克力的吗?”罗嘉琪问。

  严欧嘿嘿一笑,表情有点羞涩,“我好不容易减肥成功,当然得保持身材。”

  瞬间,情不自禁地,罗嘉琪白眼,陈楠莞尔,而莫萝虽想白他一眼,然而却又提不起这个兴致。谢子东依然没有丝毫表情变化,还是来时那副自带痞气的寡淡凉薄。

  “我要一杯美食咖啡。”陈楠说。

  “我要一杯焦糖玛奇朵好了。”罗嘉琪说。

  “我要……你们这里最苦的咖啡……”

  莫萝说得有气无力,听者却如同听见电闪雷鸣。

  当然,谢子东除外,他点完单就走开了。

  “阿萝,你不是对一直这苦咖啡避之唯恐不及,你今天有带真身出门吗?”

  罗嘉琪边说着,严欧紧接着又凑上一句,“‘美好生活从热巧克力开始’,这难道不是你的至理名言?”

  “谢谢你呀,提醒了我,从前有多无知……”莫萝低声呢喃,萎靡不振的一张脸和气若游丝的气息,实在让这三人怀疑面前这个人是假货,同时,他们之前轻松打趣的心情一下变得凝重。

  罗嘉琪毫不怜惜用双手托起莫萝的头,强迫她正视自己,“你死之前赶紧给我说清楚你是怎么死的,帮你开追悼会的时候才好准备挽词!”

  莫萝呆呆地看着罗嘉琪目露凶光的眼睛,她的话虽然尖酸,可是她眼睛里那份关切,却真真切切。不知不觉,莫萝的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只等她一眨眼,就能倾巢而出。

  她强撑了好几秒,终究憋不住,哇啦啦地抱着罗嘉琪哭起来,边哭着吸鼻子,边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好像被人推上断头台,等着被斩首……我该……怎么办……”

  陈楠和严欧没怎么见女孩子哭,更没见过哭成世界末日一样的,这么没形象地嚎啕大哭,自然引来了咖啡馆的其他客人好奇的目光,使得神色惶然慌乱的他们更加尴尬。

  而罗嘉琪听得更是心惊胆战,莫萝每吸一次鼻子,她都得担心鼻涕沾到她衣服。好不容易哭声弱下来时,她才有机会把莫萝推开,一颗提起来的心总算安定了。

  罗嘉琪白了泪流满脸的莫萝一眼,没好气地给她拿出纸巾给她擦眼泪,边擦着边骂,“你真丢人!要是让我发现她衣服上沾到你鼻涕,保证我不唾你一脸沫!”

  她和莫萝十二岁认识,这六年她们都很有孽缘,一直都是同一个班,而且也算臭味相投,所以不知不觉就成了无话不说的一对冤家闺蜜,对彼此性情早就摸了个透。

  莫萝这人不容易有心事,但一有心事,就很容易一根筋,然后就一个人躲起来暗自神伤。不过这时,只要有一个人戳一下她泪点,她就能哇啦啦给你哭出来,哭完之后,她就会开始絮絮叨叨她的心路历程。

  而现在,这三人,就成了她听众。

  其间,谢子东送来了饮料。她刚好说得口干,拿起苦咖啡就喝,然后咖啡一进口,她就立马吐出来,哭丧着脸说,“好苦!我怎么这么想不开点了这么一玩意。”

  罗嘉琪忍不住又白了她一眼,严欧一时接受不了这应接不暇的变化,看得目瞪口呆,而陈楠不禁失笑。

  莫萝絮絮叨叨了将近二十分钟,终于把这几天的垃圾倒完,只是苦虽然诉完,可是烦恼却不是吐完苦水就能消失的。

  莫萝的情绪,从来都是放在脸上的,就算她现在努力地强颜欢笑,他们也绝对能看出她伪装下的恐惧不安。

  “莫萝,今天下午五点多去学校旧运动场找莫峰吧,长痛不如短痛。”

  沉默间,陈楠不急不缓的话就像是一颗重磅炸弹,顷刻间,炸开的浓烟让他们晕乎了好一会儿,等烟淡了,依稀的亮光就闪个不停。

  莫萝忽然想起出门时莫峰是说去学校的,“陈楠,你怎么知道他会在哪里?”

  她疑惑之际,不自觉地,就说出了心里的疑问。

  只是另外三个人就被她有一半没一半的话弄得云里雾里的。

  陈楠笑,“因为等下我去学校帮你约他。”

  话毕,陈楠就平静却笃定地离开。

  看着陈楠离开的背影,严欧有些佩服,“陈楠真有主张。”

  罗嘉琪深有同感,事情一件接一件,陈楠看似旁观,其实在静观,他对他们这边朋友的照顾,一如他的品性,润物细无声。

  然而相比之下,罗嘉琪觉得自己没能替莫萝分担什么。想到这,她泄气又懊恼,摆摆手,也学着莫萝趴在桌子上。

  严欧望望门外,望望她们俩,也泄了气,无奈地耸耸肩,然后也趴在了桌子上。

  陈楠来到学校的时候是下午三点,他正往教务处走时,莫峰正迎面走来。

  他和莫峰只有过一次对话,而即将到来的是那段对话的延续。

  莫峰在他面前站住了,说:“学校早就放假,想不到竟然在这儿见到陈大少爷。”

  陈楠轻轻地瞟了他一眼,“江晨告诉你的吧,我和这江家崽子虽然不太感冒,不过到底两家是世交,这张崽子心气高我还是知道的,讨好他的不少,可也不见他和谁亲近,想不到倒和你称兄道弟了。”

  莫峰勾勾嘴角,“也许就是因为我不讨好他。”

  陈楠莞尔,“我发现你说话和莫萝有点像,这是因为一起长大吗?”

  提到莫萝,本来轻松淡然的莫峰倒是变了脸色,“我们不熟,这些闲话就扯了没意思,你是来找我的?”

  陈楠望了他一眼,嘴角微弯,“上次的对话,我想现在延续。”

  “上次?”莫峰故意做出努力思考的样子。

  陈楠自然知道他是装的,但他觉得有趣,和莫萝一样,莫峰身上也有一种引人入胜的魅力。

  “没关系,你记不起,我来帮你想起来。”话间,陈楠又看了莫峰一眼,他已经调整回好整以暇的模样,陈楠继续说,“你问我,对你感兴趣的理由。”

  听到这话,莫峰像是恍然大悟一样,“没错,我想起来了,不过那时你不是说你对我不感兴趣吗?虽然那次对话只有两句,可是我以为已经结束了。”

  话里不露锋芒的揶揄,陈楠自然听得出,但这份揶揄不带恶意,只是青春期恰逢其时的率真,所以他不为此愠怒。

  “我的确对你不感兴趣,但我感兴趣的人和你有关。”

  话音一落,那个人的眼锋兀地相对。

  陈楠继续说,“和莫萝有关的事,我都有点感兴趣。今天来找你,是替莫萝传话,下午五点在旧运动场见面。”

  莫峰收回了与陈楠针锋相对的目光。

  是时候该好好的和她好别了,莫峰想。

  他们只知莫萝害怕他的离开,可是他们怎么知道,离开的人有多害怕和她告别。

  莫峰点头,“我知道了。”

  得到莫峰的回应,陈楠目的已经达到。他正要转身离开,莫峰叫住了他。

  “陈楠,莫萝是有点小聪明,可是凭她这点小本事,怕是不够格攀上你这尊大佛,她如果不招惹你,我希望你也不要再进一步,到这里就够了,这也算是你给她保驾护航了。”

  陈楠身体竟然不由得定在原地,原来这就是被人戳死穴的感觉。

  他笑了,不是一如既往的,春天里的和煦,而是梅雨时节里的闷热。

  从记事起,对他而言,这个世界有两种人,一种叫他陈大少,一种叫他陈楠。说实在,他的确偏爱叫他陈楠的人多一点。

  而莫萝,陈楠只是感谢她和那几个朋友给他投下的那一片春日里的绿荫。

  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的感觉,陈楠不知道,或许性格使然,他对一切人事,都太过平淡,勾不起一丝涟漪,又或许,时机未到,那个故事里的人也未到。

  莫萝是下午四点离开咖啡馆的。

  她刚走没多久,罗嘉琪和严欧也走了。

  罗嘉琪和严欧走了没多久,陈欣冉来了。她来到吧台时,谢子东刚好点完单回来。

  谢子东看见了她,不觉嘟囔,“今天奇了怪,怎么一个两个都来这里了。”

  “还有谁来过这里?”陈欣冉边看着菜单,边随口问,“我要卡布奇诺吧……”

  谢子东在收款机前边下单,边说,“莫萝那几个呀,你来迟了,她还在这儿嚎啕大哭过。”

  听到这里,陈欣冉颇是吃惊,抬起头问,“哭了?知道为什么吗?”

  这是单子缓缓出来,他刷的撕了下来,一张一张,在工作台上摆成一排,边做着这些,边回答,“不太记得,她哭完之后,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通,不过陈楠说,莫峰下午五点约了他在旧运动场见面。”

  陈欣冉看了看手表,四点半。她眉头微皱,“谢子东你可以走开一下吗?”

  ……

  罗嘉琪和严欧伏在右边阶梯看台的墙上,时不时探出头,偷窥正对着一双凤凰树坐着的莫萝。

  严欧把头缩回,小声嘀咕,“诶,罗老大,我们这样偷听不好吧?如果被阿萝发现,你得对我负责呀!”

  罗嘉琪把头谨慎地探出去,“负责,我当然得负责,我保证一定负责帮你打120。”

  严欧先是乐呵呵地点头,可是听到最后,呆头了。

  “莫峰来了吗?”

  一把女声倏忽在耳边响起,罗嘉琪和严欧吓得连连回头,就差没喊出来。

  他们看见是林欣冉和谢子东。

  “你们怎么来了?”严欧问。

  林欣冉被问得有点不自在,回得也有点别扭,“好奇。”

  罗嘉琪和严欧接着把目光投向林欣冉身后的谢子东。

  “跟她来的。”

  谢子东倒回答得坦然。

  “他来了。”忽然,他们身后与传来了一把男声。

  他们刷地回头,果然是陈楠,无需多问,他们立刻纷纷探出头。

  莫萝看着莫萝从凤凰树那边走来,那一簇簇散开的血红色是他的背景。他一路走来,在莫萝眼里,他一张张面孔在变换,从稚嫩到棱角分明,从喜悦到懊恼,从沉默到生气。然而他越是接近,她反而越是看不清他的脸。

  最终,他站在了她的面前。

  莫萝抬头仰视他,看见他的脸时,她在想,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得仰视他,猜他的心思,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了一个她不了解的人,以至于连他为什么要一去不复返也不知道。

  自己终于站在了她面前,莫峰想不到走向她,竟然是这样的寸步难行,要不是一鼓作气,他恐怕会落得个落荒而逃的下场。午后的阳光打在她脸上,泛着慵懒的光晕,一如由始至终的她。她从小就是这样慵懒顽劣,有时丑态百出,有时惹人怜爱,有时聪明勇敢,有时糊里糊涂,但总是状况百出。

  “你什么时候走?”

  “我年二十八走。”

  不知该如何开头的两人,竟然同时选择了开门见山。

  “哦……”莫萝点头,略显呆板。

  莫峰故意左看看,右看看,以转移这让人难受的尴尬。

  只是他不知道知道,他这随意的动作竟然导致躲在看台边上的人猝不及防地回身,然后一个头挨一个头地撞……

  就在附近一片无声的哀鸿片野中,莫峰在她旁边坐下来。

  “以后我不能帮你收拾烂摊子了,做事长点心。”

  “嗯……”

  “还有半年就高考了,你不能再这么吊儿郎当了,得有点冲刺精神。”

  “恩……”

  “我答应过你,高考完后帮你减肥,虽然我人不在了,不过我已经联系好健身教练,钱我已经付了,你高考完就找他。”

  “恩……”

  “路边的麻辣烫,不要吃多,不卫生。”

  “你真的不回来了吗?”

  这次不再是一个悠长的重鼻音,莫萝声音虽然小,但是莫峰能清楚地听见。

  莫峰沉默了几秒,然后对她笑了,“真话还是假话。”

  莫萝凝望着他,近似呢喃:“假话……”

  “回来。”

  这时莫峰的笑容僵住了,豆大的泪珠在莫萝脸上缓慢滑落。

  “莫峰,有时我会想,你可能和我考不一样的大学,我们变成只有寒暑假才能见面,或者你和其他女孩结婚了,慢慢地,我们俩越来越疏远……可是,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再也见不到。”莫萝的泪水开始源源不断。

  在莫萝模糊的视线里,莫峰从包里拿出了一盆花——三朵白色茶梅,这时夕阳已经挂在山腰上,天空墨蓝、橘黄、灰白、绯红错落相间,这样的景致下,就算纯洁如茶梅,也难免蒙了忧郁的情怀。

  “犹豫着是不是要离开的时候,我看着这三朵种在东方的茶梅花,它们是妈种下的,医生说,它们的花语是理想的爱,看着它们,我才能下决心离开。我想,我们的逃离换来的是未来的美好。”说着,莫峰把花盆递给莫萝,“我不方便带着它坐飞机,只能拜托你帮我照看了。”

  莫萝用手肘擦了一把眼泪,她小心翼翼地接过花盆,看着小小的白色花朵,清淡素雅一如她的琨姨。她盯着花,盯了很久,没有做声。

  莫峰也沉默了,但他看向了天空,该说的他都说了,心情竟然轻松了不少。

  沉默在延续,太阳慢慢没入山腰,前一秒在远离,后一秒在靠近,但是可以确定,它们终将在远方。

  远方,离开,昨日,未来……这些词汇,可以信手拈来,但是其实晦涩难明。莫萝想着想着,竟然想唱歌,有一首歌,她想唱给莫峰听。

  “然后呢,他们说你的心似乎痊愈了,也开始有个人为你守护着,我该心安或是心痛呢?”

  莫萝的歌声兀地响亮响起。

  莫峰微征,抬头时,对上的是莫萝温暖的目光,他感受到,她用尽力气,想传达给他的,最后的温暖。

  “然后呢,其实我的日子也还可以呢,除了回忆肆虐的某些时刻,庆幸还有眼泪冲淡苦涩。”

  “而那些昨日依然缤纷着,它们都有我细心收藏着,也许你还记得,也许你都忘了,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这时莫萝已经泣不成声,然而很快一把沉稳的男声揉进了她的歌声里,这是莫峰的歌声。

  “只期待后来的你能快乐,那就是后来的我最想的。”

  “后来的我们依然走着,只是不再并肩了,朝各自的人生追寻了。”

  “无论是后来故事怎么了,也要让后来人生精彩着。”

  “后来的我们,我期待着,泪水中能看到,你真的自由了”

  “亲爱的,回忆我们共同走过的曲折,是那些带我们来到了这一刻,让珍贵的人生有失有得。”

  “用新的幸福把遗憾包着,就这么朝着未来前进了,有再多的不舍,也要狠心割舍。”

  ……

  到最后,一如一句老话那样简洁——曲终人散。

  年三十除夕夜时,莫峰已经离开两天了。电视里播着春晚,还是赵本山的小品。老爹看得好像不亦乐乎,老娘忙着把饺子下锅,家里仿佛一派祥和,仿佛这套沙发的另一边从来没有坐过另外一家人。

  “老爸老妈,不用装了,他们就是离开了,你们这么装只能让我们更不好受。”

  莫萝说时,正捧着笼出锅的饺子走出厨房。

  莫氏夫妇先对望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窥探莫萝的神色。

  莫萝懒得跟他们多说,拿来了一盘饺子,就坐在电视机前边吃边看,而她老爹老娘看得心里七上八下,觉得莫萝好像没事,但又觉得有点事……

  年后第六天,高三就得开学。

  对于莫峰连续空着的位子,几天后他班里才有几个同学议论了几句,但很快,大家又被另一个重磅消息吸引了注意力。

  江晨要到藏区参军。

  一时间,他的参军的事成了校园里的共同话题。

  因为这件事,莫萝感觉自己找到了同病相怜的伙伴——罗嘉琪。

  这一天,她们俩特意在晚修前避开了严欧,来到了旧运动场。她们坐在石阶上,看着相依相偎的老凤凰树沉默。

  “你还惦记江晨呀?”

  “你不也惦记莫峰吗?”

  莫萝咬咬牙,“能不想吗,也不知道他在那边适应了没有。”

  罗嘉琪扬起细细的眉毛,“他都事先声名不联系这边的人了,你就当他过得挺好呗。”

  莫萝无言以对,她把头靠在罗嘉琪的瘦削的肩上,但罗嘉琪的骨头咯得她生痛,很快又抬起了头。

  第二次模拟考后,那已经是烟花三月了,学校决定这个时候拍毕业照。

  严欧显得很兴奋,策划着集体照后他们几个人的拍照景点和姿势。不过不知何时开始,他们的团体行动里多了谢子东和陈欣冉两个人。

  在镜头里,他们的笑容是洋溢的,无论是真情流露,还是气氛使然,他们倒也真是高兴快乐的,但也真的不纯粹,笑容后面是暂时被搁置的忧愁和纠结,对不远的高考,对即将展开的离别,对未知的忐忑。

  只是,莫萝没想到,她的毕业照里,竟然会没有了莫峰。

  在高中临近结束的日子里,比起高考,更令她印象深刻得不可磨灭的是离别,只是当时的她还不懂,离别永远不会停止。

  毕业照之后,紧接着是百日誓师大会。

  “我将用智慧培育理想,不负父母的期望;

  我将用汗水浇灌希望,不负恩师的教导;

  我将用信心成就目标,不负天赐的智慧;

  这一刻,将成为青春不朽的纪念。

  这一百天,我要用热情刻苦学习,用激情顽强拼搏,用豪情创造灿烂。

  一百天后,我要让十二载的寒窗苦读与辛勤耕耘,终将奏响胜利的凯歌,化为累累硕果。”

  口号喊了三遍,三遍后照样学习,不过莫萝承认,多少还是在之后几个小时里,心里多了那么一点豪情壮志。

  倒数的一百天过得更快了,或许高二的学弟学妹们还会替他们暗捏一把汗,然后开始为自己将要到来的高三感到紧张,而真正的高三学子,这时其实都顾不上紧张,有把握考好地更卖力冲刺,而没信心的同学,纠结的心一天比一天的释然,因为他们已经没挣扎的悬念了。

  六月十七号来了,然后六月十八号过了。

  无论结果如何,结束最后一场考试那一刻,他们都是心情愉悦的。

  莫萝走出考场的时候,抬头看了看天,很蓝,有一条白色曲线连结着教学楼一号楼和教学楼二号楼。

  看来她错过飞了机,她想,但并不感到失落。

  因为考试结束,他们的一天才算开始,年少轻狂的一天。

  莫萝是第三个到校门口的,陈楠和罗嘉琪已经在等着了,然后谢子东和陈欣冉一起来了,严欧是最后一个到的,他是小跑着来的,手里拿着一个粉红色的信封。

  他微喘着气站定时,罗嘉琪趁机把他手里信封抽出来,用暧昧而揶揄的语气读:“严欧亲启”。

  他们迈起步伐,沿着斜坡往下走。

  罗嘉琪把信还给严欧,“想不到你也有收情信的时候呀!”

  严欧得意地笑了,“琪老大,你是不知道,我这学期收的情信差不多十封了。”

  罗嘉琪呵呵两声,“你就吹吧!”

  还没等严欧反驳,陈楠凭着事实求是的态度说:“这不是不可能,至少他现在是新晋校园王子。”

  “是吗?”边说着,罗嘉琪边狐疑地上下打量他。

  严欧有点委屈,正好他脚边有一颗菱角不分明的小石头,于是这颗小石头毫无悬念地被踢飞了。

  一群人马上幸灾乐祸地笑了。

  笑声里,莫萝越走越慢,最后她落在他们后面,这时斜坡走到一半。严欧拿着信封的手前后摇摆,粉红色的信封也跟着前后摇摆。

  莫萝想起了她的情信,可是它就没有被送出去的机会。

  “喂!莫萝发呆呢?”这是罗嘉琪的声音。

  他们已经走下了斜坡,停在那儿等她。

  莫萝小跑了过去……

  故事结束了,故事里的人也要散了,莫萝思绪回到了现实,现实是自己再怎么跑,跑多快,跑多远,跑多久,再也跑不到那群人儿身边。

  陈欣冉有些犹如,还是开口对她说了:“罗嘉琪和严欧都退群了。”

  莫萝淡淡凉凉地回应:“嗯……她做事一向很有仪式感,严欧也一向心疼她。”

  筵席已散,你们要跟吹来的凉风走远。而我在风中,爱好目送。时光深浓,无法再辨认,不盼再相逢。

  “嗯……随他们去吧。”

  缄默了许久,陈欣冉慢悠悠地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