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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乾国都城的大门外,赢无伤头戴青铜面具,如一杆标枪,站的笔直。
他在等待自己的弟弟,未来的王。
远处一阵烟尘,数百骏马奔腾,震颤着地面。
赢无疾回来了。
武惊鸿没有如往日一样一马当先。
这里是乾国,自然国君先行。
武惊鸿对于基本的礼数还是懂的。
李玄机走在她旁边,道:“我知道乾国穷,但没想到乾国会穷到这个程度。”
他说的没有错。
这一路行来,虽然山清水秀,却人烟稀少,走过的村子,人们所能拿出最好的酒,居然是苦酒。
不要说李玄机这种锦衣玉食的喝不惯,就连花飞飞这个出身乾国的人,都难以入口。
但这不妨碍这些人前进。
因为,在他们的构想中,乾国的未来绝对是一杯最甘甜的美酒。
走到近前,赢无疾下马,他看着头戴面具的哥哥,很是惊诧。
“大哥,你...”
“无碍。”赢无伤很淡然:“父亲将国君之位传你,从今之后,我再不是你的兄长,而是你的臣子。”
赢无伤跪地,背后的士兵跪地:“恭迎国君。”
赢无疾眼含热泪,扶起自己的兄长。
武惊鸿的注意力不在这对兄弟身上,而在不远处的军队。
这支队伍身上的铠甲属于列国中较为劣质的,但行动整齐划一,一个个矫健异常。
这样的队伍,才符合武惊鸿的心意。
......
进入乾国后,武惊鸿并没有立刻展开行动,而是与李玄机、吕清寒等人一起将青鸟会众人安排下来。
这其中雷方主动请缨,做起了后勤工作。
一开始,武惊鸿曾经担忧过这个纨绔子弟能否担当起重要责任。
但一段时间后,雷方令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他的布置井井有条,安排房舍、饮食、服饰均十分合意。
就连李玄机,也私下里不住夸赞,称雷方脱胎换骨,乃是内政的绝佳人选。
其实他们不知道,雷方痴迷阵法,由此锻炼出缜密的思维,所谓内政不过是衣食住行的事情,条理分明即可事半功倍。
安顿好青鸟会众人后,停歇了几日,商为阳便传来消息——赢无疾将继任乾国国君。
大典分为三日,第一日祭祀天地,第二日祭祀社稷,第三日祭祀乾国所有死难国的将士。
这令舞惊鸿开了眼界。
祭祀之上,赢无伤一身黑色衣裳,叩拜所有死去英灵的牌位。
而后,众目睽睽之下,赢无伤令人抬上一块足有两人高的巨大石碑。
等到石碑立起,没有人说话,只有一个老者,带着一副铁锤、凿子,登上祭台。
“开凿。”
一声浑厚的声音自老者口中吐出。
“铛”,锤子碰撞凿子。
这一声震慑寰宇,声波不知传出几百里,连武惊鸿都被震动的耳鸣不止。
这老者每凿一下,祭台下就有一个人流泪,每雕刻一字,就有一人哭泣。
哭声盈野。
到最后,这些人已看不清楚到底石碑上是什么。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死去英灵的名字。
那上面有他们的兄弟、儿子、同窗、袍泽。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铿锵的战歌响起,乾国人冲天的气势让武惊鸿体内的元气都不住的动荡。
老者一边雕刻,虎口都被震荡出血。
然而他不在乎,任由血液流淌在这石碑之上。
他篆刻的不是字,而是自己所经历的血与火,那些逝去的英灵,一个个熟悉的名字终究将随着石碑而不朽。
最后一个名字刻完,老者仰天长啸。
这石碑随着老者的啸声绽放出赤色光芒,刀兵血火融入其中,这石碑无底座便可利于祭台之上,稳稳当当。
“此碑为英灵之碑,上面每一个名字都是我乾国的英雄,乾国的儿郎。赢无疾在此立下誓言,所有我乾国的同袍,你们在天上看着,我大乾兵锋所指,将报国仇,雪国耻,还天下太平盛世。”
赢无疾嗓子喊出血,其声音清楚传递到每一个乾国人耳畔。
这已经不是术法能够解释的东西了,这是一种意志。
武惊鸿人群之中露出一抹笑容:“乾国,来对了。”
大典过后,武惊鸿的青鸟会得到官方承认,武惊鸿以客卿身份成为乾国座上宾。
一时间乾国贵族们的邀请函如雪花般飞向青鸟会驻地。
负责打理日常事务的雷方几乎被这些贵族的门客绑架,看这气势,不请动武惊鸿不罢休。
然而此刻的武惊鸿却乔装打扮,悄悄上路。
牛车之上,武惊鸿一身粗衣,不施粉黛。
李玄机也着一身学子服装,看上去两人都只是普通人。
赶车的是商为阳,他对自己更狠,不但穿着赶车人的衣服,还特意在身上弄了腥臊之气,再无人认出这个乾国少相。
他们的目的地是乾国腹地。
直行了半日,他们才终于见到村落。
武惊鸿不禁感叹,这样肥美的土地,因为战乱等众多原因,变得贫瘠与荒芜。
乱世千年英雄辈出,也将让普通人过的如在地狱。
靠近村落,是一大片麦田,地垄沟上行走的农民骨瘦如柴,阳光灼烧他们的肌肤,留下黝黑的印记。
商为阳上前,拱手道:“各位父老,我们是求学的学子,走失了方向,敢问这是哪里?”
一个壮年男子直起腰,锤了一下因为躬身而僵直的后背,道:“咱们这是黑庄,属于骊郡。客人若是没了方向,不打紧,先休息片刻,等我们里正来了,自然能够为你指明方向。”
“也好,那我们就休息片刻。”
商为阳栓了牛车,武惊鸿两人下来,拿出一袋子酒水。
“大哥,喝点酒吧。”武惊鸿很热情,加之她少女青春气息,瞬间拉近了跟众人的关系。
片刻后,便将这村子的事情问的清楚。
沃野千里,却没有人种。
所有壮年男子都去当兵打仗了,回来的不是身体有残疾,就是体弱的。
武惊鸿看那搭话的壮年汉子,发现其一条裤管空荡荡的,其中应该是一个木制的假肢。
这样的情形令武惊鸿唏嘘。
然而这些人却乐观无比:“我大乾子民,自强不息,女娃儿你不要悲伤。我等只要不断开垦,早晚这沃野千里,都将种上麦子。”
武惊鸿坐在牛车上,双眼不由得湿润。
“难得看你这么多愁善感。”李玄机头枕着一只胳膊,另外一手拿着刚刚用美酒换来的苦酒,一口饮下。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今日我便越来越理解所谓‘乱离人不及太平犬’的真正含义。”
“是呀。”商为阳道:“乾国这些国民苦,大战数十年没停,我乾国上一代国君在战场上差点被射死。十五名王子,如今只剩公子伤和国君。
所以,我们要改变乾国,也要改变这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