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刚微亮。
“阿姐~”一声嘹亮的大叫,划破了荣坤峰的宁静,早起晨修的人们,照例左右张望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又各干各的了。
一名不太勤快的小哥,搞不清楚状况,便问身边相熟之人:“诶,我说这什么情况啊,怎么跟被狗咬了似的啊?”
那人道:“这都快半个月了,你是有多长时间没早起了?”
不太勤快的小哥嘿嘿干笑了两声,挠了挠头。
那人才接着道:“这陶药师的二女儿,回家了,天天早上这么个点嚎一嗓子,谁知道干嘛?兴许天命之人,俢练方法不同?”
他说者无意,谁料听者有心。那以后荣坤峰的东面有一户人家,在清晨时,曾偶尔传出过一两嗓子。
只是旁人多以为是家中有甚急事,再加上听到者甚少,倒是无人在意。
这龚青青正是清晨好梦之时,突然听到一声大叫,脑子懵了三秒,骂了一声“白痴”,从床边取过衣裳,边穿就边往东厢房跑。
来到东厢房,果然房门大闭,抬起脚来便想将门踹开,谁料房门竟是没拴,她用劲过猛,一下便扑进了东厢房,好容易稳住身形,大喝一声:“龚御,你晚上睡觉,竟不拴房门?”
龚御边费力的将七八根,长裙的带子,两两系到一起,边道:“还不是看你每天踹门辛苦,特地给你留的!”
龚青青的苹果脸蛋上,有一双狭长的凤眸,此时她眯长了双眼,有几丝心虚,又不甘示弱道:“那你大清早的,鬼吼鬼叫的干什么啊?”
龚初云行事稳妥,来得稍慢,刚迈进门来,就听龚御道:“姐姐,青青说你是鬼!”
“我说的是你!”龚青青自小便由姐姐带大,最怕的就是姐姐板正的小脸,忙小声澄清道。
龚初云看了小妹一眼,却没答话。走到屏风前,揽过龚御,弯腰将她系乱的裙带解开后,又重新系上。
这才对小妹说:“青青小的时候,不也是常常系不好裙带吗!”
两人说话间,住的稍远的陶母也赶了过来。
青青看到后便说:“母亲,你快想个法子嘛,再这样下去,外人都以为我们家闹鬼了。”
陶母道:“我刚来的路上,倒是想了个好法子,不如将阿御丫头长裙上的带子,都用丹青涂上色,阿御你只需系两根相同颜色的带子,这总不会错了吧!”
阿御忙点头说:“这个主意好!”
她这两天,因为常系错长裙的带子,走在街上,没少被人围观,没有办法,这才每天早上准点喊阿姐过来帮忙。
为什么不喊阿娘?不,不,不,阿娘虽然也会帮忙,但阿娘也会取笑她。
还是阿姐好,面无表情,处变不惊,诶,她是真心挺同情阿姐的,听族人说:她阿爹还在世的时候,说沅江的俢仙之法并非正统,在阿姐刚会走路的时候,就将阿姐送到,昔年阿爹游历在外之时,结识的,一个道姑的~道观里。
听说那道观不仅修仙,还常以名门自居,弄得道观里的道姑个个都如阿姐这般面无表情,处变不惊。直到阿爹去世,阿姐才得以脱离苦海。
呸~呸~呸~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顺耳?
阿御偷偷看了阿姐一眼想:幸好我有小哥哥的陪伴,若和阿姐一般,连哭笑都没有了,那才真是可怜。
自那天后,陶母果真将龚御的衣服带子,都用丹青涂上了颜色,龚御的生活技能才算是学全了。
只是这件事情过后,倒还有两个小插曲。
一是:
有一日,龚御看着陶母新送来的一叠长裙中,有一件红裙甚是喜欢,穿上之后才发现,阿娘送来的匆忙,裙带上竟没有给她染上丹青。
她向来十分自信,又加上这些日子,从来没有穿错过,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将裙带系了起来,左右转了一圈,觉得自己真是爱死了这件长裙。
兴冲冲的就想去小哥哥那里,讨颗糖人吃,刚到院门外,碰到了打外边往家走的龚青青,龚青青上下打量了龚御一番后,骂了一声:“笨蛋!”,就想往院里窜。
龚御运起灵力,“嗖”的站到龚青青的身前,拦住她说:“你没有灵力,你才是笨蛋!”
龚青青的脸由青转红,又由红变青,变幻了几次颜色后,终于“哇”的一声,哭着转身跑出了院门。
龚御原本觉得自己没有错,她又没有惹龚青青,反倒是龚青青不时就来骂一下她,但看到龚青青跑远的身影,她却觉得心里有一点闷闷的,急需小哥哥的糖人来安慰一下。
来到小哥哥家,小哥哥却不知去了哪里,她一个人趴在银杏树下的桌子上睡着了。
恍恍惚惚的,她梦到~
一个憔悴的六甲妇人,跪在老族长的身前痛苦道:“我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可孩子是无辜的啊!求求你们,救救孩子,不用管我!”
另有一个头发半白的老人说:“我们不是不想救她,只是她本是纯阴之体,你闯入刹魔阵后,刹魔阵的天地正阳之气,伤了她的根本,她就算生下来,也只和寻常人一般,俢仙问道之上,再无可能,还不若把这个机会留给你呀!”
六甲妇人哭着,摇头道:“不要,我不需要。我刚怀她的时候,她爹为给她寻一份机缘,去深海中采极阴珠,被人抬回家时,身体已经僵硬,右手却仍攥着极阴珠。她爹拼死给她带回的机缘,已经让我给毁了,我若连她出生的机会也抢了,我死后还有何颜面面对她爹~~~”
说完已哭得伏在地上。
老族长将她扶起才道:“你也知道,她虽极阴之体被废,却得了我儿俢遂的一成心血,往后说不定还有一成机会,我会待她如孙女一般,你且放心。”
那女子听罢,强打起精神从怀里掏出一方白玉,上面隐隐流动的青色,组成了青青二字,将白玉交到老族长的手中道:“这是她爹生前给她求的名牌,以后就拜托族长了。”
说完就赶紧将头垂了下去,没敢看族长的眼睛,龚御却清楚的看到老族长抽搐的眼角,和半白头发老头嘴角的坏笑。
梦到这里已经停了,她却恍恍惚惚,在似梦似醒间,想着梦里的场景,难道没有灵力,不能俢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吗?
忽而又觉得有几片银杏叶落下来,轻轻的飘在她的背上。
唐袂迈进院门,就看到生白落在龚御背上的手,一拂衣袖,生白便被拍飞了出去,堪堪落在银杏树,伸出院外最长的那根枝上。
生白白白挨了这一下,看着公子绷紧的脸,却没敢说话,只乖乖的往回爬了一点,蹲在树枝上继续往下看。
龚御在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一股非常熟悉的味道靠近,转头去看时,果然是小哥哥回来。
看到唐袂后,她便扑到唐袂的怀里哭了起来,边哭边问:“小哥哥,没有办法修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吗?我骂青青没有灵力,是个笨蛋了,怎么办?”
唐袂听她哭的伤心,下意识的想抚摸她的背,安抚一下她,又想到刚进门时,看到生白抚着她的背,瞬间怨气上来,瞪了生白一眼。
又将龚御的背,反复拍打了几遍,才算完。
生白被唐袂瞪了一眼,差点翻下树去,开口道:“我刚才也是看龚御在梦里难过,才想安慰一下她吗!和公子你一样……”
唐袂问道:“你和我一样?你和我什么一样?”
生白心想:我都没敢叫阿御,公子您吃毛醋啊?嘴里却道:“公子,我错了……”
唐袂还要不依不饶,幸好生白眼尖,道:“公子,快看,阿御看你了”
龚御这边哭得正伤心,却一直觉得四周还有别的声音,四下打量了一下,便疑惑的看着唐袂。
唐袂暗想:已经能听到声音了吗,看样子生白已经快要化形了。这个傻丫头,以后会不会知道,陪了他十多年的是两个人呢?
嘴里却说:“没关系啊!没办法俢仙,还可以练武嘛,一样可以强身健体。青青没有生你的气,她肯定是想着干别的事,走的急,忘了告诉你了。”
龚御狐疑的问道:“是这样吗?”
唐袂答:“是啊,我昨儿刚给你做的糖人,走我去拿给你吃。”
龚御听到有糖人吃,便将刚才的烦恼都抛光了,欢欢喜喜的同小哥哥进了屋。
吃罢糖人,已经有了几分黄昏的颜色,阿御便起身欲走。
唐袂却拉住龚御的手说:“阿御,我去门外,你先整理一下衣服,再回家!”,说完小哥哥就往门外走去。
龚御一把拉住小哥哥的手,低垂着头对小哥哥说:“你帮我整理嘛~~!”
这红纱裙的系带上,还没有涂上丹青,她被妹妹骂完后,在家里又反复确认了一遍,没有穿错才来找小哥哥的。
如今再让她看几遍,她也不知道,错在哪里啊?
不过小哥哥的脸为什么这么红啊?好像娘亲第一次见到她将衣裙穿错时,憋笑憋到内伤的脸啊。
再一个就是:
沅江,突然流行起一种新的裙子,裙摆高低错落,十分别致,后来,更是在修仙界大范围的流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