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滕伯这回收钱速度快了许多,拿验钞机过的同时不忘抬头打量姜忘。

  这个年轻人一看就当过兵。

  鹰眼剑眉,还沾着股不合群的戾气。

  “省城来的?”

  姜忘接了旁边陌生人递的南京,漫不经心道:“不重要。”

  递烟的人今早就听说他赌中的事儿,这会儿也跟风买了英格兰,兴致勃勃地等结果。

  六七月正是cháo热的时候,狭小铺子里顶上大风扇转的不紧不慢,小风扇怼着chuī还汗流浃背,打牌的人明显没什么兴致。

  小镇人互相都认识,谁家跟谁家为了把葱撕脸皮,哪家姑娘嫁到外省去了,全都能成镇里人的下酒菜。

  翻来覆去嚼到没劲了,少不了有好事的撺掇几回是非,好让邻里亲戚找点新笑话看。

  姜忘扫了眼他们窥探的眼神,抽了口烟坐到牌桌旁边。

  “我别的不会,”他慢慢道:“算命跟道观里的师父学过一手,五十一卦不多要,不灵赔十倍。”

  他缺一笔租房钱。

  小地方房子便宜,稍微像样点的两居室只要小几百一个月,太阳下山之前凑得齐。

  话一放到这个地步,店里几个人明显兴趣涌上来。

  “五十这么贵?”油光满面的中年人佯装被冒犯:“爬西山去寺里摇签也就二十。”

  姜忘看了眼黑白屏幕,并不回答。

  “这哥们早上猜了个准,现在就飘了,”瘦子调笑道:“我刚赢了几百,来,玩一回。”

  他把牌桌旁的一整百直接拂到姜忘面前,还用指头捻起来摇了摇。

  “假一赔十,你说的。”

  姜忘看着钱没接,淡淡道:“姓申是吧。”

  瘦猴儿似的男人一愣,有些说不上话。

  “你媳妇这会儿在跟别人偷情,回家吧。”

  “不是——你这人怎么——”姓申的当即急了眼,站起来指着他鼻子骂脏话:“老子看得起你你他妈胡咧咧什么?!”

  姜忘靠着椅子活动了下指关节,懒洋洋道:“再晚点就抓不着人了。”

  彩票店里一时间鸦雀无声,瘦猴儿涨红了脸又狠怼他一句,钱都没拿拔腿就走。

  结果一下午就再也没回来过。

  中间有牌友试探着打了个电话过去,那头传来破口大骂和女人的幽幽哭声。

  众人目瞪口呆之际,老头儿闷头拿出一叠红票子。

  “英格兰一比零,成了。”

  姜忘面色从容地接钱揣兜,再看向其他人时发觉他们眼中多了几分畏惧。

  他们再看他时就像在瞧着个绿帽子检测器。

  “明儿我还来。”他笑了笑:“回见。”

  一千二到手,房租去掉四百,一百块换个便宜的二手小灵通,剩下的留作创业储备金。

  2006年但凡囤个十几套房子,日后光是收租都够养活全家一辈子。

  房东五十多岁,被邻里唤作邹姐,头回见到看房这么慡快的人,匆匆打了个合同就数钱去了。

  “我这房子位置好,出门就是公jiāo站,斜对面走一条街就是学校,好些老师都住这个小区,你可赚着了!”

  姜忘瞧着毛坯房般漆黑一片的脏屋子,没马上签字。

  “通电了吗。”

  “通了通了,插座在那,要上网你得自己去电信那跑一趟,”邹姐怕他反悔,忙不迭道:“我这水电什么都有,你随便收拾下就能住的挺好。”

  “别看屋子里没chuáng没冰箱,但是采光好啊!”

  姜忘心里笑着骂了句,两笔写完名字。

  “不过有句话说在前头,”胖女人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你做什么职业我管不着,别把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往屋里带,懂我意思吧?”

  “没那爱好。”

  筒子楼有两种户型,他住的是边角里的小两居,大窗户采光好隔音也差,关着窗一样能听见小贩叫卖的喇叭声。

  屋子完全没装修过,地板黑黢黢地瞧着能种大麦,天花板上布线跟动脉血管似得张扬狰狞,唯一家具是拿胶布粘在墙上的小灯泡。

  智能触屏机浸水太久失去抢救机会,被扔进小破桌子的抽屉里,差点还捅了个蜘蛛窝。

  仔细一想,他得在这房子里陪自己本人读完小学,搞不好还要攒钱供自己读大学。

  ……我供我自己,操。

  姜忘揉揉眉头,抄起钥匙出门。

  红山小学下午四点半开闸,一帮泥狗子色的小孩叽叽喳喳往外蹿。

  彭星望抱着作业出来时探头探脑,一晃头就在一众白发苍苍的爷爷奶奶里瞧见黑着脸的大高个。

  “季老师——他在这里!”彭星望快速晃了晃手,示意身后老师看那边。

  姜忘本来被一帮jīng力过剩的兔崽子们吵到想端机关枪,听见彭星望声音时一抬头,发觉那小孩牵着个年轻老师过来,条件反she往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