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秋提前把餐厅都定好了,点菜之余还特意叫了个清淡养胃的砂锅粥。
杜文娟旁边的男人姓常,在那边城里的卫生局上班。
“喝点酒吗?”他殷勤道:“两位都辛苦了,谢谢你们来接我们。”
姜忘看向杜文娟杯子里的酸奶,示意服务员再开两盒:“太晚了,都喝点简单的吧,没事。”
常先生笑得僵硬,坐回去又道:“我和文娟这次过来
,也是想着该看看星星。”
小孩抬起头,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专心吃饭没多问。
季临秋起身向他们都敬了一杯,夫妻两忙不迭回敬,然后开始聊两座城市的小学教育。
“对,我们那边也在抓英语,哎,现在辅导班可贵了。”
“谢谢季老师这么关心我们家星望——”
姜忘听得心里膈应。
什么叫我们家,你今天才来好吗。
女人也是自知理亏,席上一个劲给小孩夹菜,趁着去洗手间的工夫把账给结了。
姜忘没有拦,只安静看他们几个互动。
“这几天我好好陪星望玩玩,”杜文娟又起身给他们满上酸奶,笑容歉疚:“以前没有好好陪孩子,明天我带他去游乐场动物园都逛逛,刚好也是暑假了。”
小孩突然想起来什么。
“今晚我可以和妈妈睡吗?”
“当然可以。”
“不行。”
姜忘想都没想就说了可以,听到反对时闻声抬头。
“小孩已经九岁了吧,”常先生笑了下:“星星,你已经大了,要学会自己睡觉,知道吗。”
彭星望像是被刺了下,抿唇道:“我刚满八岁,我平时都自己睡。”
杜文娟很不赞同地看向常先生,后者皱眉摇头:“你要注意点,万一压着小孩怎么办?”
“星星,”女人咬唇道:“刚好时间晚了,毛巾牙刷也没带过来,明早妈妈来接你,好么?”
彭星望点点头,又继续埋头吃最后一道甜点。
小孩吃得慢,季老师也还在喝粥,常先生起身出去抽烟,留他们几个在房间里聊天。
姜忘佯作去洗手间,过了会儿也出去抽烟。
“你好,辛苦,”常华跟他公事公办地握了个手:“听文娟说你是她表哥?”
“谈不上,”姜忘随意道:“隔了好几家的血缘,也就沾了个关系。”
“原来不是很熟吗?”常华松了口气,深吸一口烟道:“刚才让你见笑了,抱歉啊。”
“不过咱们都是男人,你也明白,”他声音很微妙:“这小孩怎么也是她前夫的儿子,贴太近了……膈应。”
姜忘笑了下:“都懂。”
是很膈应。
“文娟哪儿都好,就是做事糊涂,结婚前一个月才跟我说在外头有个儿子。”常华背对姜忘翻了个白眼,把烟在栏杆上按灭:“孩子他爸爸也不管着点,让她天天费心。”
“不过你不用担心,等这孩子接去我们那了,我肯定当亲儿子疼,”中年男人嘴皮又利索起来:“我给他安排个重点小学,肯定过得跟这一样好。”
姜忘虚虚嗯了一声,把刚点燃的烟扔进了水盆里。
两拨人分别时已是十一点,母亲和孩子都有些依依不舍。
“明天见了,”常华笑容满满道:“好好睡哦,星星。”
姜忘扯了下嘴角,把小孩抱回车里。
季临秋坐在副驾驶,等车走远了才放松下来。
他一直在悄无声息地调节气氛,现在累得说不出话来。
彭星望扒着车窗看妈妈远去的身影,小声道:“妈妈好好看喔。”
“她以前工作辛苦,现在终于有机会来看看你,”姜忘打着方向盘往回开,说话很公式化:“明天还要早起,回家赶紧洗澡睡觉。”
小孩一直在看外面,突然开口道:“哥哥,你现在是大人了,你还会想妈妈吗。”
姜忘看着远方如流星般一晃而过的车辆,声音很轻:“会吧。”
“也许会经常想。”
季临秋笑起来,声音沾着睡意:“只有想和不想,哪有什么也许。”
彭星望听见他们的对话,觉得自己也许没有那么丢脸,想妈妈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我刚才抱着妈妈的时候,像在天堂里一样,”他小声说:“她头发好香哦,还一直亲我。”
车一路从车站旁边的餐厅开到家里,两个男人领着小孩往楼上走,楼道仍旧黑漆漆的,只能瞧见隔壁老婆婆门口煤炉有细微红光。
等到分别的时候,彭星望又问了一句。
“我以后,是不是要管常叔叔叫爸爸?”
“不会。”
“会。”
姜忘抬眸看向季临秋,诧异于他的真话。
“这种时候没有必要哄着他,”季临秋注视着姜忘:“他完全知道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