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接到人时略有怒意:“这都喝成什么样了?!你不怕他胃出血死掉吗,都这样了也不拦着点?!”
“你是他什么人?!”
姜忘疲倦道:“邻居。”
甚至不想说是朋友。
几个护士匆匆过来照顾彭家辉入院洗胃,留了个实习的通知他去挂号缴费以及拿药。
“目前来看有重度酒jīng中毒,肠胃急性反应也肯定都有,具体还要进一步确认。”
“你今晚别走了,最好一直在这陪着,免得出事。”
医生把几个表单jiāo到他手里,声音又急又快:“你认识他家属吧?尽快通知病人家属过来。”
姜忘想了想:“估计全死了,有事找我吧。”
至于彭星望,小孩睡觉呢,不要找他。
姜忘不得不守到天亮。
他中间昏昏沉沉靠着墙睡过去一会儿,又因为脖子失去受力猛地低头醒过来。
护士又过来通知他办入院手续,要填病人本人身份证号和年龄地址。
姜忘本来替彭家辉拿着黑色公文包,在昏暗又混着尿臭的急诊大厅里独自坐着。
他低头看了两秒,伸手打开公文包。
几张散钱,总额加起来不超过八十。
一张身份证,一串钥匙,钥匙串是个泛huáng的塑料小羊。
再往里头探,还有个比较隐蔽的拉链夹层。
他动作停顿两秒,把拉链也完全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崭新的五百块钱。
姜忘那天给他时是怎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一张都没有动。
把红票子拨开,里头放了份折叠仔细的采购协议。
『拟定向成丰机械公司订购EP-12零件伍拾箱』
狗屁不通的文书下面,有双方手印签字,以及jiāo易金额。
『贰万元』
“操。”男人狠骂出声,引起远处输液的病人诧异注视。
为了两万元的单子喝成这个鬼样,也不怕让小孩明天去给他烧纸送终。
姜忘一股无名火不知道往哪里发,如果再年轻气盛点这时候可能就直接开车去把那帮傻bī
都撞一遍。
他两三下把东西收拾回原样,起身去给彭家辉安排住院病房。
等一切琐碎忙完,已经是早上七点,走廊外陆续有人拎着热腾早餐来看望家人。
彭家辉半夜被安排完洗胃输液,这个时间已经睡熟了。
姜忘不想和这个人呆在同一个房间里,一个人坐在病房外靠着墙又闭着眼睡。
他脖颈很痛。
印刷厂的电话在九点半突兀响起,询问做书的工艺替代方案。
姜忘清醒过来快速回答完,起身去看还在补液的彭家辉。
后者半夜和清晨吐了好几次,全靠护士帮忙照顾着。
姜忘本来想看一眼就安排护工自己走人,没想到彭家辉听到他的脚步声,有点吃力的睁开了眼睛。
“你的包在这里。”姜忘冷冷道:“下次没人救你。”
彭家辉脸色有种病态的苍白,嘴唇翕动着想要说话,没法发出声音。
姜忘忍着脾气给他喂水。
“拜托你,”彭家辉意识没有完全回笼,现在说话还是断断续续:“别,别告诉星星。”
姜忘其实很不习惯被叫小名。
星星这个称呼,哪怕是现在,也是在他心情极好的时候才会喊两声彭星望。
中年男人怕他不答应,又努力撑起身体再恳求一遍。
“知道了。”姜忘面无表情道:“我要上班去了,还有事吗。”
“没有,没有,”彭家辉声音gān哑:“兄弟,谢谢啊。”
“医生说你再晚送来会儿,搞不好就因为胃出血死在那了。”姜忘本来只想说两句就走,一开口火气又腾地上来了:“让你找工作不是让你把自己整死,好好过日子很难吗?”
“他们让你喝酒你就喝?你算什么?给他们卖笑的玩意儿??”
彭家辉被训得不敢说话,很窝囊地把目光放低,像是认错。
姜忘看他一副欺软怕硬的样子,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往外走,心想老子忙得要死还要管你,凭什么,滚你丫的。
走了没几步又折回来,站在彭家辉的病chuáng前皱着眉毛看他。
“你来我公司吧。”
“别跟那帮傻bī玩,知道吗。”
三十多岁的彭家辉面容比记忆里要年轻很多,透着股夹在青年和中年之间的茫然无措。
身份已经是个爸爸了,但并没有想好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位置,像是欠了生活许多的债,慌乱疲惫又苍白。
也可能很多人活到三十多岁也完全没准备好肩负更多家人的人生。
姜忘很不想和这个人扯上关系,但以他现在的生活,给彭家辉安排个清闲稳定的工作还是再容易不过。
没等姜忘讲出更优厚的条件待遇,彭家辉摇头拒绝了。